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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立秋说起

时间 2017-10-20 来源 四川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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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有一天,母亲讲,立秋了,喔,立秋了。
  在炎炎八月里的某一天,夏的余威仍在,秋之况味未出,却突然有个人在耳边轻声地说。因此从今天起,日子便和秋有了那么一点关联了。换作任何人,若没有这个明确的时间点,若单是从感官上去分辨,去探究,怕是很有一些难处的。
  也就是从那一天起,我开始刻意地探看、体验、琢磨,想要捕捉到一点点关于秋的气息,想要顺着大自然的时钟从秋之起循循走进深秋,从而建构起属于我的完整的秋日体验。
  这个时候,路旁的紫薇花依然开得浓烈,一团一团抱在一起,似红云似晚霞,每次经过,并不显出不同,一日一日地静默,只管开花着、艳丽着,大概秋是与它无关的。门外的斜江河轻轻地走了、走了,白鹭守着老习惯三三两两地从河的对岸飞过来,又飞过去,一切照旧,秋好像是没影子的事。不过,细节是魔鬼,在不经意间柔柔地靠过来的风里,那每一寸裸露着的肌肤,却清晰地触摸到了隐藏着的凉意,像是安抚,像是密语——嘘,我到了哦,不必着急。自那以后,好像每过一天,你都能找出一点差别来,譬如你会觉得那昼间的阳,也比往日清清白白的夏逊色了些,它不再直辣辣地耀眼,就像气球,突然地被谁戳了一下,一点一点委顿了,到底不再鼓胀胀地照着人间了。夜晚,虫鸣还在继续,那一声声,一阵阵,却也似日益平和,不再咄咄逼人、扰人清夜,竟一天一天地淡下去、再淡下去。
  我的房间的窗外,是一小块孤零零的稻田,以及一方齐齐整整的桂花树林。我总爱坐在楼上的阳台发呆,看天,看树,也看稻子一点点融进金黄色。
  在成都平原,关于秋,几乎总是不彻底、少个性。树木四季常绿,担不得秋天的信使的担子,唯原野里渐渐黄进骨子里的禾稻,一些时令性的花木,丹桂、菊花、木芙蓉等等,它们大多张扬而盛大,无孔不入,轰轰烈烈,明晃晃地把秋撑开了,也就世人皆知了。
  很长一段时间,我怕秋天。那时候,我对秋天的判断就是从稻子金黄时开始的,当丰收等同于一场繁重的劳动的时候,所谓喜悦、浪漫,也被汗水带走一部分。如今,一切都是机械化,职业的现代农民、专业的机器,春种秋收已经成了极少数人的事,再看秋天的田野,天高云淡,心情朗朗,纯乎欣赏了。
  曾看过一些关于成都的老照片,有几张记得明白,不同时期的青羊宫,皆作赏花圣地,每逢菊花展,画面就成了人的海洋,成都人爱菊花、赏菊花的传统,由此可见一斑。不过,在所有关于秋的花中,我又独爱桂花,我曾经的小院,门前即两小株金桂,每到秋天,隐隐地露出几小团,清香盈盈,沁脾入心。也曾有人在清晨送我一小束桂花,说,先有光,然后才有香,对这句话,更是喜欢了很久。我窗外的桂花林,花骨朵儿已经现出来了,近水楼台,没办法不列为最爱。
  日子再往深里走,秋雨应期而来,不急、不狂、不燥,一连几天里,来了走、走了来,全不管你乐意不乐意,摆出一副我就这样了的姿势。从前读诗,有一句“黄梅时节家家雨”,我看,用在秋天也是合适的,尤其是稻子熟时。在雨天,或者雨后,再去看紫薇花那是不一样的,地上铺了一层绯红,留在枝头上的也大不如前了,全没了往日那股精气神,失了魂魄的、被动地挂着,或许一阵风,或许一阵雨,就纷纷掉下去。
  秋是季节,也是各种人生滋味杂糅。古人之于秋的到来,却总是免不了要伤怀,作沉郁状。譬如马致远的《天净沙·秋思》,一句“枯藤老树昏鸦”,使人难过极了。不过,成都的秋味到底受地域所限,浮光掠影地表现一下,终究不够醇、不够浓、不够烈。就像喝酒,及至微醺,正在沉醉处,酒劲儿便使尽了,然后留下一群人目瞪口呆,秋呢,却自个儿绝尘而去,到底是有些不负责任的。以至于我始终向往着、迷恋着,那浩浩荡荡的、广阔的、宏大的秋天景象,要像橘子洲头,万山红遍才是;要像杜甫登高所见,无边落木萧萧下。
  秋之于我,并不总是一种情感,只是悲又或只是喜,那太过单调了。不过,要确切把住秋的活动轨迹,我倒是以为,秋是先入肤,然后入眼,最后入骨的。第一阶段,因之势力单薄,只得不着痕迹,不抢风头,加以好处,柔风中带凉意,暗暗收拢人心;待第二阶段,脚跟已稳,再许以颜色,风韵至极,众人皆迷;及第三阶段,悄悄然换了面孔,只留下一地残花残叶,正在沉迷中,却忽地发现,满目萧萧,寒意也从骨子里生出来。其手段温婉、循序渐进,从这一点来讲,倒很符合儒家的风格。
  最后,借用雪莱的诗句,秋天来了,冬天还会远么,或许我们可以一起期待一场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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