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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文字是沙枣顶端那点甜

时间 2018-05-25 来源 四川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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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李娟的新书《遥远的向日葵地》,习惯性地买下,翻开一读,却惊得不轻:这个瘦小的四川女子,在新疆阿勒泰边走边写,从《九篇雪》到《我的阿勒泰》,从《羊道》三部曲到《冬牧场》,囊括人民文学奖、朱自清奖等数项大奖,作为非虚构作品,阿勒泰的高山、森林、河流、羊群以及哈萨克人,都已被她反复摹写过,她还能让这片土地生长出怎样的文字?但仿佛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李娟的写作也是这样自然的事,这本书里,依然是过日子写文章,她“不一样的天才般的鲜活文字”(刘亮程语),“庸常和传奇的浑然一体”(朱自清散文奖的颁奖词),都不曾稍减,甚至更显圆融。

  书里记叙的向日葵地,在阿勒泰乌伦古河南岸,是十年前李娟的母亲承包的一片贫瘠的土地。稍懂农事的人应该都知道,对种植户来说,向日葵地“远不止开花时节灿烂壮美的面目,更多的时候还有等待、忍受和离别的面目”。李娟所做的便是尽量准确地用文字去还原记忆深处那些“金色之外的来龙去脉”。

  这片99亩的葵花地,对周围承包了上千亩的大户来说,可能不值一提,但对李娟的母亲和叔叔二人来说,是生活的希望,也是艰辛的源头。开篇即是“灾年”,干旱缺水,鹅喉羚啃噬,葵花地不得不补种了四遍,才勉强比放弃强一点点。为了方便种地,整个家都搬进了荒野之中,举目望去,全是干涸无际的大地,一束野花便仿佛采回了一个春天的全部。在这样的背景下,我妈和我叔、鸡、鸭、兔子、石头、蜜蜂、客人、雇工……次第登场,用别样的生机和喧嚣把荒凉与孤独填满。

  播种、浇水、上化肥、打农药、打杈、砍花盘……农事琐碎而繁重,常常将日子磨损得精疲力尽,然而李娟的文字读来却让人欢快和轻松,再尴尬的境地,她也能看到光亮,或用淡淡的自嘲化解。第一年种葵花赔了钱,衰老得糊里糊涂的外婆却很高兴:“花开的时候真好看!”野道尘土飞扬,母亲的摩托车天天抄近道,在坚实的大地上划出一道痕迹,便乐得宣称:“这条路是我的!”……也许正是因为生活中有太多的粗砺酸涩,所以李娟才对那些散碎的趣味和快乐那么敏感,不惜笔墨去深情讴歌万物求生求荣的喜悦快意。她的文字,就像是沙枣,扎根于荒野最干涸之处,仅有黄豆大小,顶端却有一抹浓甜,聊以安慰你的唇齿。

  在书里,最精彩的当然是李娟的母亲。当她出现在城市打工的李娟面前的时候,是这样的形象:“她冒雪而来,背后背一个大包,左右肩膀各挎一个大包,双手还各拎一只大包”,这还不是全部,楼下单元门外,“还有两倍之多的行李”。能把这样多的行李带上班车,还要倒三次车,可以想象,这样的女子是能干的,世俗的,也是张扬的,泼辣的。这样的母亲当然不乏故事。葵花地远离村庄,人迹罕至,天气又热又干,她在葵花地里锄草,锄一会儿脱一件衣服,锄到中间就全脱没了。“于是整个夏天,她赤身扛锨穿行在葵花地里,晒得一身黢黑,和万物模糊了界线。”这个宛若大地之母的形象,自然坦荡,浓烈得让人难忘。

  读李娟,常常让我想起萧红。李娟之于阿勒泰,正如萧红之于呼兰河,她们都是深爱这片土地的言说者。不仅如此,她们还都没有经过多少专业训练,但她们的才华浑然天成,任再多的训练与努力可能也无法企及。鲁迅曾在《生死场》的序里夸赞萧红“女性作家的细致的观察和越轨笔致”,“增加了不少明丽和新鲜”。书里,李娟的“越轨笔致”也不遑多让。形容荒野中天空的蓝,她写道:“大自然已经没有什么能形容这种蓝了,只能以人间的事物来形容——那种蓝,是汽车牌照那样的蓝”;形容蜜蜂的金色,“我们吃进嘴中的每一口蜂蜜,都蕴含亿万公里的金色飞翔。”但不同的是,生于乱世的萧红更叛逆放任,在时代的裹挟中,她的人生也终于和她的文字一起脱轨,令人叹惜。而李娟,字里行间却有着四川女子特有的坚韧和达观,在写作上的诚实与坚持,会让她走得长远写得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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