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翼将军,安徽省金寨县人。1930年参加中国工农红军,同年加入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1933年转入中国共产党。土地革命战争时期,任红四方面军第十师三十团政治处干事,红三十军第八十八师司令部书记,第八十九师政治部青年股股长,军政治部青年科科长。抗日战争时期,在新疆航空队飞行训练班学习,成为我军第一位独自驾驶飞机上天的人,并担任唯一的“八路军总部航空队”队长。解放战争时期,他任东北民主联军航空学校飞行训练处股长,科长,飞行大队政治委员,飞行主任教员,教育主任。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任空军第五航空学校校长,曾在25天内建立起一座航校。后任我空军团长、旅长,中国人民志愿军空军师长,曾指挥我英雄的空四师多次大败美国空军。1955年,方子翼将军被授予少将军衔,后历任党政要职。下面的这段故事,是在新中国成立后我空军创建初期,方子翼将军担任第五航空学校校长时发生的。
记得1950年4月6日,“空司”来电说:“刘亚楼司令员7日上午乘里—2到五航校(即原第三驱逐航校)视察。”我当时在第五航校担任校长,接到电话后,一边加紧布置,一边揣摩起来:据我对首长的了解,先听汇报,再实地考察,两相对照,才知虚实,是刘司令员的工作方法和一贯作风。刘司令员大概是觉得苏联专家和我们这些中国校长都是首次接触,互不了解,而且光听我们的汇报未可足信,所以才要亲自视察视察,指导指导。
次日一早,我早早到机场监场,准备迎接刘司令员。一到机场,见到苏联顾问杜洛夫同志已经在那里了。他对我说:有一个学员应该淘汰。我问是什么原因让他做出决定。他说,那个学员训练已经有两个来月了,其他的学员都掌握了单飞技术,而他现在连飞机的飞行状态都保持不好。我就劝他说,有的人接受较慢,多带飞一段时间,有可能就飞出来了。杜洛夫同志不满意我的回答,生气地说:“我刚才亲自带他升空考查过,凭我们的经验,他是飞不出来的,何必浪费油料和器材呢?不信,你自己考查去。”
听了他的话,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我想,我今天是来接待刘司令员视察的,要是我升空带飞,那准误事;不升空吧,又没法考察这位学员的能力。但又一想,刘司令员的座机不一定来得这么早。于是我还是选择了带着那个学员起飞。在空域,经过实际考核,我发现那位学员确实技术还不过关,不仅各种动作不符合要求,而且连方向和速度都保持不好。我这才相信了杜洛夫同志的话。
在返航途中,我发现刘司令员的飞机已飞到机场跟前,进入着陆航线,我觉得要误事,但也不敢抢航线,只好跟在刘司令员的里—2的后面着陆。我下飞机时,刘司令员正在队前对学员讲话。我上前喊了声:“报告!”刘司令员没等我说话便迅速转过身来,严厉地对我喝道:“你到哪里去了?司令员来了,当校长的都不来接!”
我只好实话实说:“我是一早来接您的,苏联顾问同志说要淘汰一个学员,我不同意,他要我自己考查,我就到空中考查学员去了,刚才在您身后降落的就是我。”
刘司令员听到这里,严厉的表情缓解了不少。他叫学员们解散后,把我拉到旁边说:“原来刚才前面是你在飞。嚯,我三天跑了六个航校,北边的五个航校都没有人飞行,上次到北京开校长会议也只有你是自己架着飞机去的。太好了。不如这样吧,你把工作交给副校长,专门飞行,把学员4个月的课目在一个月内突击飞完。”接着刘司令员又放低了声音说:“飞完了带领部队打仗去。军委决定要打舟山群岛,打定海机场。空军马上就要成立飞行部队,等速成班的学员毕业就成立战斗部队。初步准备成立一个包括驱逐机、轰炸机、冲击机的混成旅。到时候,你可以去兼一个驱逐飞行团的团长。”说完又补充了一句说:“不要对别人讲!”
说完后,刘司令员要我和杜洛夫同志领他到营区走走。我们把校政委王绍渊同志和参谋长杨子廉同志叫到一起,陪着首长来到营区,先视察了训练处及各种教室,接着看了苏联专家的宿舍、学生营的宿舍、供应处及其厨房、食堂、卫生所、仓库,最后又细细查看了飞机维修厂、工作人员宿舍。
在校办公室休息区,刘司令员对我们说:“从去年11月开始筹备到今天,不过5个月,我们自己的一批崭新的航空学校迅速地建立起来了,能够达到今天这个规模,这在世界航空史上是前所未有的,很不容易。这主要是有苏联专家的实际参与和具体指导的结果。杜洛夫同志,苏联专家功不可没啊!当然,还与所在军区和地方政府的大力支援以及航校全体工作人员的辛勤努力分不开的。这个历史不能忘记,希望在现有的基础上继续努力,发扬成绩,克服缺点,把航校建设得更好!”
听完首长的讲话,时间已经到了中午。杜洛夫同志走过来,问我准备拿出多少钱请刘司令员吃饭。我想都没想地回答说,请刘司令员吃空勤灶就是了。
杜洛夫同志一听,摇着头打断我说:“不行,按我们那边的规矩,上级首长来了,下级军官要自掏腰包请客。”
我说:“我们国家没有这样的规矩,再说我也没有钱请首长。”
杜洛夫听了觉得不以为然,接着问我:“您一个校长同志,把钱留着干什么?不好意思,我问您每月领多少工资?”
我告诉他,每月8万元(旧币)。杜洛夫同志听了很诧异,以为我的俄语数字说得不准,便问翻译同志。翻译同志回答说:“方校长说得不错。”我接着问:“杜洛夫同志您每月领多少工资?”杜洛夫说:“800美元。”我一听,不禁“噢”了一声。但随后一想,觉得既然他提出请客,挣得又这么多,不妨让他出钱,于是顺水推舟地说:“还是同志您有钱,您请客吧!”杜洛夫倒是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中午,杜洛夫同志真的掏钱请刘司令员吃饭,还邀我作陪。席间,我心里觉着不踏实,忍不住告诉刘司令员,这顿午饭不是我,而是杜洛夫同志掏钱请的。刘司令员听了并不感到惊奇,淡淡地对我说:“我知道,要是你请客,就一定会在办公室里吃饭,这是人家苏联同志的规矩。”看到我不自然的表情,刘司令员不无幽默地对我补了一句:“苏联同志有钱,他们在中国当顾问,我国付给的是专家费,他们国内还照样发原薪。”
我们送走了刘司令员后,晚上,我在校的领导干部碰头会上汇报了刘司令员要我把工作交给副校长,专门突击飞行一个月的指示,并把工作交给副校长吴元任同志,专门准备飞行了。
从4月10日起,每周飞5个飞行日,每日飞3到4个小时,飞到5月12日,共飞5周,25个飞行日,从基本驾驶术开始,飞了航线起落、空域特技、双机编队、三角航行、地靶射击、照相攻击、格斗空战等课目,共飞94架次,100小时。我自从在新疆初次驾驶飞机上天飞行以来,从未像这次这样按顺序、有节奏地连续飞行这么多课目,虽然身体感觉很累,但是飞得过瘾,心情很是舒畅。更从心里感谢老首长给了我这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