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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叶红了
时间:2011-11-11 来源:四川日报 作者:符纯云

  秋深。霜冷。枫叶红。每逢秋末冬初时节,在大巴山的峰岭河谷,随处可见火红的枫叶,要么蹿上枝头,像一盏盏灯笼亮在岁月的风口;要么隐没于层林叠嶂之中,偶尔闪烁那么一下。
  大巴山是枫叶的故乡。在这里,无论山峦沟谷,还是房前屋后,怎么也少不了枫树亭亭玉立的身影。说它亭亭玉立,是因为树干高挑、挺拔,不像其他树种那样生长得歪歪扭扭。在笔直的躯干上,并不繁杂地伸出一些枝条,再恰到好处地冒出几枚颇具唐宋遗风的叶片。春来一片绿,秋后一簇火,风越吹,这些叶片就越是红得耀人眼目。
  古往今来,骨子里浪漫而又多愁善感的文人墨客都对枫叶情有独钟,只是在寄托情感方面,过于忧郁和愁怨。原本色彩斑斓、轰轰烈烈的秋天,在他们的文字点染下,充满了失意和寂寥。从唐代诗人戴叔伦“日暮秋烟起,萧萧枫树林”、李贺“枫香晚花静,锦水南山影”、杜甫“玉露凋伤枫树林,巫山巫峡气萧森”、李白“明朝挂帆席,枫叶落纷纷”,到南唐后主李煜“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由个人情绪的纠结到大我的悲叹,犹如最初的写意到最后的泼墨,渲染的已不仅是自我愁怨,而是充满山河破碎、物是人非的人间悲凉。
  于是,这些原本与人类不大相干的事物,自然而然地与人的悲喜、得失、沉浮紧密结合在一起。人世间的命运马不停蹄地往复其间,原本意气风发的枫叶亦不肯停息地行走在生命四季的路途,被凄风吹动、苦雨击打,被一场场大雪、冰霜碾压,难保情绪不会出现类似的波动。
  于我而言,枫叶并不是凄凉的。至少在幼年的我看来,它们热闹、快乐,充满孩童般的灵性和热情。四面环山的村庄,一年四季都被郁郁葱葱的草木怀抱着,随着季节的更替而不断改变原本单一的表情。到了秋天,草木的颜色由葱绿到浅绿,再到浅黄、深褐,到了秋末冬初,红彤彤的火苗子已迫不及待地映上村庄的脸庞,显得那么生动、奇妙,那么情趣盎然。
  在我家的屋后,集中生长有一大片枫树林,间杂少许松柏和灌木丛,也有一些我们喜欢的结满橡果的橡子树。虽然大多高不过枫树,那些叶子到了秋冬时节却也是一派火红,有的甚至红得那么张扬而逼人眼目。远远望去,它们就像一堆堆巨大的篝火,被秋天点燃,我家的土墙房则像一个衣着单薄的土孩子,偎着火堆幸福地取暖。
  不上学的时候,村里的细娃们喜欢结伴去林子里放牛,只需将牛鼻绳一撂,就可以无所顾忌地做游戏、玩耍。其实,枫叶红时,山里的草木尽皆凋敝,枯黄而稀疏的野草根本填不饱牛儿的肚皮,还得依靠秋收存积下来的干稻草解决问题。此时出来走走,主要是保持筋骨活泛以及与山野的亲近罢了。一条小路从村里延伸过来,顺着坡势斜斜地往上,径直穿过林子,通往崖上的消水坝,再往前不远处,就是乡里的小街。上学的时候,我们就像一群顽皮的小牛崽,被这条小路牵着鼻子,不分阴晴寒暑地往返于学校和家之间。
  秋末冬初本是农闲,人们却似乎从来没有闲下来的时候,总是将时间耗费在山风吹得呜呜响的崖上。上面有山里少见的一面平坝子,除了零散分布的一些村户人家,就是大片大片的田地,且多是崖下我们村的。因为路程较远,村里人做活一去就是大半天,这种时候,细娃们不用像大人那样被活计牵扯着,而是自觉承担起回家做饭和送饭的责任。
  记得有一次,母亲领着我和姐姐去崖上种冬洋芋。那天,天色阴暗,虽一直没有下雨,风却一直呼呼地刮着,将崖畔的枫叶刮得哗啦啦响个不停,将人的脸和脖颈刮得生疼。尽管如此,我和姐姐仍然陪着母亲,坚持留了下来。后来,姐姐还抽空回家做好午饭并送到地头。虽然中午时段已过去好久,干腌菜拌红苕饭的食谱也过于简单,那却是我感觉最香、最美的一顿午餐。母亲一向不善表露情绪,此时,对我和姐姐却给予了难得的赞扬。吃着母亲夹给我的一块腌菜,我看见一枚枫叶恰好被风吹落在身边,感觉心头暖暖的。
  我问:“妈,天气好冷哦,好久过年呢?”
  母亲说:“快了,快了。看嘛,枫叶子都红了,等它落得差不多,也就过年了。”
  我抬眼望去,果然看见远山近岭一片火红,不远的崖畔,因为尖利而急促的山风吹动,几枚枫叶正打着旋儿缓缓飘落。在我看来,它们轻歌曼舞的姿态是那么的轻盈、优雅,就像身穿红外衣、梳着麻花辫的姐姐一样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