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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委会公报 人事任免 调查研究 一府两院传真
站台
时间:2011-12-16 来源:四川日报 作者:曾明伟

  在城郊的8路公交站台,有两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引起我的注意。
  “请问,去西山8路公交车什么时候能来?”我上去搭话。
  太婆看我一眼,见我手拿皮包,微笑着说:“快了快了,去西山人少,所以要半个小时才有一趟。我们也在等8路车。小伙子不急,再等一下,就来了。”“你们也去西山?”“不。”大爷转过头,看了我一眼说,“我们就看一个人,一个人。”
  太婆再次含笑点头:“我们的儿子,他是驾驶员。”
  8路公交车终于进站了。我跳上车。大爷太婆盯着车窗满脸喜悦。
  公交车缓缓驶出站台,玻璃窗外,两位老人随车窗移动着。太婆一脸惊喜,眼中噙满泪水。但驾驶员并没有看他们。
  我很奇怪。“父母老了,你再忙,也该和他们招招手啊。”我指指下面的老人,对年轻驾驶员说。
  那小伙看我一眼,笑了笑:“你搞错了,他们不是我爹娘,我爹娘在乡下。这些日子,我也不清楚这两位老人为什么老来看我。”
  我略感诧异。
  第二天,当我再次来到站台,又见到了那两位老人。只是秋叶落地,老人愈发显得苍老了,太婆眼中有了一些呆滞的光芒。
  我站在大爷身边,大爷认出了我。他说:“还去西山?是去办事吧。”
  我说:“是呀。办完这些事,我少来这边了。”
  “你能帮我们一个忙吗?”大爷尽管声音很小,我也听得清清楚楚。
  我还没有来得及问帮什么忙。大爷叹息了一声说:“实在没有办法。自从我们儿子一年前出车祸去世后,有一次看见8路车驾驶员长得像我们儿子,老婆子就认为他没死,成天闹着要来看他,所以我每天陪她到这里来。”
  我内心像被什么锥了一下,感受到一阵莫名的惶恐和难受。良久,心底涌起一种伤感和内疚,我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太婆嘟哝了一句:“时间过了这么久,怎么还不来啊?勇勇总是迟到。”勇勇是他们过世的儿子,也是他们唯一的儿子。
  又过了一会,太婆又嘟哝一句:“真想听到勇勇叫我一声妈。很久没听到他叫我一声妈了。老头子,有很久了吧……有一年了吧……”
  大爷说:“是啊,一年了!孩子工作忙,你要谅解他。”
  大爷干咳两声,我分明看见两粒浑浊的泪珠从他爬满皱纹的脸上滚落。
  大爷说,“那小伙子是个好人。”
  我明白了大爷的意思。安慰他们说:“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大爷扶扶太婆的身子:“这一年多来,老婆子想儿子,有些神志不清,不要见怪啊。”
  我摇摇头,眼中不知什么时候含满泪水。
  落叶在秋风中肆意狂舞,清晨温暖的阳光普照下来,给大地披上了一层斑驳的金衣。
  8路车在我的翘盼中终于来了。大爷和太婆的眼中有了耀眼的光亮。我擦掉泪水挤上车。
  车辆渐行渐远,站台上两位孤独的老人越来越小。
  我对8路车的年轻小伙说:“你去看他们吧。”
  年轻小伙转动方向盘,像没听见。“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大声说:“你该去看看他们!那对老人,他们失去了儿子,身边没有一个亲人。”
  “一座城市,这样的老人应该很多啊。”
  “可是,他们觉得你长得和他们儿子很像,他们把你当成自己的儿子了。”
  年轻小伙不再吱声,专心开着车。
  我知道说服不了他,带着些许遗憾下了车。
  第三天,我再次来到站台,却不见那对老人的身影,只有无尽的落叶铺满大地,落寞和惆怅缠绕我全身。我拼命地想,拼命地想,那两位老人,他们的生活是否安宁,忧虑的心情是否平静?
  当我快要离开这座城市时,我再一次来到这个站台,想看一眼街边的金黄落叶,想寻找一些对这个城市的最后记忆。我坐在老人曾经坐过的椅子上,大口呼吸晨风中的新鲜空气。我闭上眼睛,聆听风的声音,闻到秋的芳香,想起老人佝偻的背影,就像自己的爹娘一样,令人敬爱和痛惜。“小伙子,你终于来了!我们找你几天,终于找到你了!”
  谁在说话,是跟我吗?我睁眼一看,吓我一跳,原来是那两位老人。
  两位老人特地打扮了一番,他们满脸的笑意让我一时摸不着头脑。太婆拉住我的手说:“太谢谢你了!是你让我找到了儿子,终于有人叫我一声妈了!”
  原来,8路车的年轻小伙下班后,买来礼物,对着两位老人家认了爹娘。
  我心中滚过阵阵暖流。
  “嘀嘀!”8路车再次出现,年轻小伙探出头来,与我相视一笑。他对两位老人大声说:“爹、妈,我出车了,你们要注意身体哈!”
  太婆挥舞着手,眼中再次流下热泪。望着远去的8路车,她哭了很久。
  过了很多年,这样的情景总在我眼前浮现,就像人生的一个个站台,亲情总会牵着我们向前,那站台便是指引我们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