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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委会公报 人事任免 调查研究 一府两院传真
送女儿青青回家
时间:2012-06-01 来源:四川日报 作者:蒋蓝

    “搬出去”之后,我总是设法每周去看看女儿青青,有机会就带她出去玩半天,哪怕就是带她开车出城兜兜风,她也显得很兴奋。伊里哇啦,双手作仙鹤状,拍打车窗。她5岁了,懂得已经很多。
    吃过晚饭,她逐渐安静下来。一是知道该回家了,二是小孩一旦置身黑夜,那些童话人物、卡通故事就会复活。她坐在副驾驶位子上,手里抱着今天我给她买的几本小人书,静静发呆。
    我觉得该给她说的话已经讲完,甚至找不到什么废话来排挤有些压抑的黑夜。轿车毫无声息地剖开黑夜,去往一个她和我都很熟悉的地方。
    她伸手打开音响开关,哦,又是邓丽君的老歌。这其实是我特意为她准备的。她不喜欢听儿童歌曲,以前放这些童声,她抗议说,“在电视里早就听腻了。爸爸,放点别的吧!”我车里有十几张CD,我一张一张地放,她听十几秒就摇头。听到邓丽君了,她说,“好听!歌里有我的名字。”
    青青的意思是,她从《月亮代表我的心》里,那句“轻轻的一个吻”,听出了“青青”,一共两次。
    我说,就是青青的一个吻给了爸爸。她哦了一声,笑了。
    她跟着唱,邓丽君那糖浆的漫流带向夜空。她声音却像柠檬汁,不断把那一泓糖浆予以稀释,而且稀释得很不匀称,像一个初来乍到的小蜜蜂,往蜂巢里带回了一些光怪陆离的花粉。
    我没有说什么,静静开车。听青青在唱到自己名字之处的那份得意。然后,她不唱了,把小手放在我扶在档杆的右手背上,俯身吻了一下。她笑。“爸爸,再放一遍……”
    这首曲子,成了我每次送青青回家的必听曲目,也是唯一曲目。而不论窗外下着大雨,还是洒满了星光。
    今晚送她回家时,已经近10点了。怕她妈妈不高兴,车开得很快。青青说:“爸爸,我头晕。”我只好把车速降下来。她把电动窗放下一半,浮在地上的月光就漫了进来,就像一只蛰伏的海螺打开了迷宫,要带走大海。青青打开音响,用手指了指明晃晃的月亮:“青青就是月亮,月亮照着爸爸。我的爸爸爱我!”
    我索性把车停在路边,陪她唱。我声调沧桑,与青青一起混合在糖浆的漫流中,但我们还是被冲开了。这里是城郊结合部,灯火稀疏,月光哗哗泻满了黑暗的凹陷地带,在地表反溅起来,不像霜,倒更接近于一辆垃圾车一路泄漏的石灰,勾勒了一种逃亡轨迹。但萤火虫在月光中的冲浪姿势,又把我的臆想拉回到天上。
    歌唱完,我伸手接住了一只车窗边的萤火虫,放到青青手心。这是她第一次接触这蜜蜡一般的精灵,一直在观察。我告诉她,萤火虫有好多名字,因为它带火而行,所以叫“挟火”;它又像烛光,也叫“宵烛”。这些话,估计她听不懂,但我还是说了。我们再次上路,很快就到目的地。下车时,青青发现萤火虫不见了,我只好安慰她:下次我们再捉很多。她没有说什么,静静地走,快走到家门口了,青青知道我的习惯,我不会再走了,她吻我的手背,歪歪斜斜飘进了幽暗的楼道,宛如一个梦游者,披光游历后,再回到自己的巢穴,那是月光照不透的地方。
    我觉得她的嘴有些凉。
    回到车里,发现萤火虫停在仪表板上,我打开窗,把它放了,它找得到回家的路吗?
    好大的月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