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文杂文碑文,三驾马车挟风擎雷并驾齐驱—— 魏明伦,四川内江人。童年失学,9岁唱戏。14岁开始发表习作,16岁即被“反右”株连,历经坎坷。十一届三中全会后脱颖而出,以“一戏一招”的创新精神先后写作《易胆大》、《潘金莲》等一批在国内外有影响的戏曲文学剧本。《易胆大》与《四姑娘》破例双双荣获1981年全国优秀剧本奖,《巴山秀才》再获1983年全国优秀剧本奖,“连中三元”,剧坛罕见。尤其《潘金莲》1985年问世,引起社会各界大讨论,余波回荡十余年不止。魏明伦在杂文和辞赋方面也造诣颇深,2012年被授予巴蜀文艺奖终身成就奖。 A 我没给潘金莲翻案 上世纪80年代以前,魏明伦只是自贡川剧团一名小有名气的编剧。但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他压抑多年的创作才华得以总爆发,其中尤数内容和形式都离经叛道的《潘金莲》最受关注,“巴蜀鬼才”一夜声名鹊起。 《天府周末》:您的《岁岁重阳》最近重新公演,观众反响热烈。30多年前的戏有这样的演出效果,是不是特别欣慰? 魏明伦:经过几十年,这个戏的艺术魅力和思想锋芒,好像(依然)震撼了观众,我感到很欣慰。《岁岁重阳》当年演的时间和《潘金莲》比较靠近。1986年,《潘金莲》的风头太大,反应太强烈,《岁岁重阳》在南京演出的时候风头就被掩盖了。 《天府周末》:您为潘金莲“翻案”,可谓惊世骇俗、离经叛道,但这部戏给您带来了巨大声誉。您认为“翻案”成功的原因是什么? 魏明伦:我不是翻案,潘金莲不是历史人物。我只是重塑了她的形象:《水浒传》塑造了一个千古淫妇,但在80年代重新审视,我觉得她没有这么坏。她是从单纯到复杂,从无辜到有罪,从挣扎到沉沦,是以男子为中心的封建社会产生的悲剧。如果施耐庵是俯视潘金莲,那我就是平视她,写这个妇女从挣扎到沉沦,从无辜到有罪的过程,来反映以男子为中心的封建社会妇女的命运:她反抗张大户时我歌颂她,她那个阶段恰好似《红楼梦》里面的鸳鸯抗婚;她无奈嫁给武大郎时我同情她;第三个阶段我惋惜;而她和西门庆的阶段,我就有谴责。 《天府周末》:当时很多文化名人为《潘金莲》喝彩? 魏明伦:并非所有人都说好。争论很大,在街头巷尾刮起针锋相对的旋风。一种要热烈拥护,包括吴祖光、萧乾、巴金等;一种是强烈反对,林默涵、贺敬之,包括姚雪垠。在全国甚至欧美国家都引起了关注。 余秋雨是我的知音。我记得他在四川有很多学生,其中有的学生反对这个戏,他就出来批评学生。虽然不是雪中送炭,但的确是强硬的支持派。前年我从艺六十周年纪念活动,他还专门到成都祝贺。他一般不出席这种场合。 《天府周末》:上世纪80年代初应该是您的黄金时代。在这些丰硕的戏曲成果中,您最满意哪一部? 魏明伦:当时说我高产,其实我追求少而精。如果写来没影响,我不干。而且我的戏不是获奖见长,而是影响、畅销。像《巴山秀才》至今生命力强,《潘金莲》上百个剧团演。其实手心手背都是肉。因为一个戏和另一个不一样:《夕照祁山》是典型的阳春白雪,《岁岁重阳》就下里巴人。我是穿越戏的鼻祖啊!《潘金莲》古今中外从头到尾一直穿越。像后来李碧华的《潘金莲之前世今生》、张艺谋的《古今大战秦俑情》,都和我的戏直接间接的影响有关嘛。我一个是内容颠覆传统观念,另外是艺术形式颠覆:从来没看到过贾宝玉、武则天、芝麻官、现代法官、记者和潘金莲搅在一起,所以反对派说内容离经叛道,艺术形式离经叛道,两个加在一起,影响才这么大。 虽然一戏一招,但我招招不离人间烟火。像《潘金莲》只能说没获过奖,但它进了现当代的文学史啊,当代文学史是不收戏曲剧本的哦!《潘金莲》和朦胧诗、意识流小说等,是改革开放的产物,是上世纪80年代思想解放的代表,思想解放的标志性文艺作品之一。 《夕照祁山》不一样,它是我上世纪90年代初写的《潘金莲》姐妹篇:一个是千古淫妇,我看来也没那么坏;一个是千古圣贤,最伟大的男人我看其实也没那么神。一个是不同意施耐庵的女人观,一个是不同意罗贯中的圣贤观,跟两部名著商榷,但两个戏遭遇不一样。所以从这个意义来说,更心疼我那些没受到应有待遇的戏。 《天府周末》:您成功的密码是什么? 魏明伦:这个比较复杂,颠覆和创新,前提是思想解放的大环境。有一个重要的因素,就是我独立思考。我有“三独”:独立思考,独家发现,独特表述。首先独立思考,绝不人云亦云,然后会有独家发现,再独特表述。另外“二民”:我的艺术形式和风格是民族的,但内容是民主风骨,这不容易结合和统一的。 B 台上扮演生净末丑,台下自修诗词歌赋 魏明伦童年失学,9岁就登台唱戏,赚钱养家。13岁左右倒嗓,不得不从主角沦为配角,过早尝到世态炎凉。不过“被迫”的转型再加上他惊人的天赋,最终成就了他在戏剧界的巨大成就。 《天府周末》:能否给我们从头介绍一下您和戏剧结缘的全过程? 魏明伦:我个人经历很独特,父亲是一个玩友鼓师,会写戏,母亲、哥姐都和戏有关系,所以我在很早的时候就接触戏,在娘胎里就有戏剧基因。从小看戏看得多,自然就唱得来了。7岁开始唱玩友围鼓,坐唱。然后9岁登台,九龄童。 我父亲在内江有一定的名声,就是没有财产。后来家里人口多,各种亲戚都需要我父亲打点。恰好我唱戏来钱,可以养家,就没读书了。1950年,我9岁的时候登台,当时自贡剧团最大的腕一个月是30元,我是60元。年龄小,人家愿意看。那时在戏班不是唱娃娃生哦,唱小生、须生,然后是文小生。我不像别人从跑龙套开始到主角,我一上去就是主演。然后嗓子倒了,人又没长高,慢慢降成配角。 《天府周末》:您童年失学,现在却是公认的大家,怎么学到这一身诗词歌赋的硬功夫? 魏明伦:我有三个童子功,一个是戏剧童子功,一个是文学童子功,还有一个运动童子功。当时我是台上唱生净末丑,台下自修诗词歌赋,齐头并进。而且我读书读得很杂,不仅掌握古典文学,对现代文学、外国文学,甚至江湖上的民间文学都看。我就是一个杂种,读得多,记忆力好。 《天府周末》:古文看得懂啊? 魏明伦:我的记忆力、理解力、领悟力都强。我天生跟古文有特殊感觉。没有进过学校,也没有任何一个老师指导。 《天府周末》:真正提起笔创作是从哪一年开始的? 魏明伦:童年我在小地方大红啊,但嗓子一倒,马上感觉到世态炎凉,所以很自然地往文学上转。转了好,如果搞表演,最多是个比较优秀的演员。1952年,开始写白话诗,杂文,后来写戏。最早写的戏是1952年的《卧虎藏龙》,第一个搬上舞台的剧本是1954年的《莲花湖》。 《天府周末》:据说您16岁的时候即被“反右”株连,在十一届三中全会前的日子是怎样的? 魏明伦:我三个童子功里有一个政治运动童子功,16岁就卷进了整风“反右”。有意思的是,论水平我算得上右派分子了,但我不够公民年龄,所以没戴上帽子,只享受了右派待遇,弄到农村劳动3年。一个小娃娃卷进政治运动,你想打击好大!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亲历了三年大饥饿、大炼钢铁……一直跟农民一起。所以我的忧患意识就是在那个时候形成的。 后来回到剧团,就是专业编剧,控制使用。我的命运随着运动的松紧出现变化。松的时候呢,就让我写剧本,一紧,就让我写检查。结果我写的检查比写的戏还多,后来在改革开放的洪流中脱颖而出。这个大的时代环境,把我压抑多年、积蓄多年的才华功力,一下子像决堤一样爆发了。所以我确实是比较典型的改革开放的产物。 C 我是鬼才,不是大家 戏剧是魏明伦一举成名的主要原因,与此同时,他又在杂文和辞赋方面成就斐然。当年,他的一篇《仿姚雪垠法,致姚雪垠书》,成为杂文经典。步入21世纪,辞赋则在全国各地开花。不过,魏明伦对自己有清晰的定位:我是鬼才,不是大家。 《天府周末》:许多人说您是一个真性情的男人,当年您的那篇《仿姚雪垠法,致姚雪垠书》反响很大。 魏明伦:我的杂文也有争议。《仿姚雪垠法,致姚雪垠书》,文学界不晓得我的剧本《巴山秀才》,却晓得这篇杂文。文学界看中我,除了《潘金莲》,其实也有《仿》为代表的杂文和后来的《巴山鬼话》。在一般的文学爱好者中,我的杂文比戏剧影响更大。 《天府周末》:写杂文不怕得罪人吗? 魏明伦:“余岂好辩哉,余不得已也!”杂文是伟大的问号,写杂文岂怕得罪人?杂文本身就是戳痛处的,总是找社会的弱点,但会推动社会前进。鲁迅遗风谈不上,但我还是有董狐秉笔直书的精神。 《天府周末》:近年您创作的碑文比较多,是出于什么考虑? 魏明伦:骈体碑文是中国文学宝库中宝贵的遗产之一,但在(上世纪)50年代后断裂了,1995年我开始有意识愈合这种文体。写骈体碑文,继承骈骊形式,再加以变革。为啥要变呢?因为辞赋太长太大,称为文学恐龙。一排比,人家字都认不到,不知所云。所以我努力把古代骈文变成现代骈文,引入现代词汇,让有中等阅读能力的人看得懂。还有一个内容的变化:有一种误解,认为辞赋是专门用于歌颂的文体,这已成为一个弊端了,其实赋可以容纳喜怒哀乐各种内容。 《天府周末》:您的碑文有哪些特点? 魏明伦:我的碑文都不是我自己选材,因为都是别人请嘛!但一般都要推,有5个找我可能只答应一个,现在10个找我9个都不答应。但只要我一接,马上就要变被动为主动:你得听我的了!我有一句话,碑者,悲也!悲歌慷慨,悲天悯人,慈悲为怀。悲壮之碑,是碑中之上品。凡是上品碑文,一定有忧患意识。如果你非要喊我歌功颂德,我不干。(我写赋)也赞美,但赞美不溢美,报喜更报忧。第一篇赋《盖世金牛赋》,一炮打响。后来写顺手了,就有50多篇了。这些赋既秉笔直书,也曲笔反讽,妙在曲线美。反思历史,不为尊者避讳;针砭时弊,敢为弱者代言。 《天府周末》:写碑文经济价值比较高哦? 魏明伦:那肯定比戏高。我干这事有经济上的考虑,更多的是有一种使命感。我想化文学恐龙为艺术孔雀。恐龙太大太笨重,不适应现在的社会,但可以转化。我同时又提出,艺术孔雀要艺术地开屏,不能为献媚而开屏。赞美可以有,但一定要得当,不能拍马溜须。 《天府周末》:您的杂文好像也很卖钱,《巴山鬼话》当初还创下了深圳文稿拍卖的最高价。 魏明伦:《巴山鬼话》1993年参加深圳文稿首届竞价会,他们主动找上门来。我只写了一个序言,然后把我发表的杂文收集起来,20年前就拍了8万。我整个的著作,包括戏文、杂文、散文、碑文这些,有31种版本。 《天府周末》:您和李敖的大小鬼一说怎么回事呢? 魏明伦:当时带《潘金莲》到台湾演出,别人介绍我们认识,说你俩都是鬼才。我说不敢当,和李敖相比,我是小巫,李敖先生是大巫,今天是小巫见大巫。李敖客气,说,“要说巫,巫山在四川省,还是四川来的魏明伦为大!”台湾报纸马上报道了,就此传开。贾平凹也有鬼才的说法,但我不能和平凹、莫言比,他们搞的正统文学,我是另类。不过莫言和我经历相似:学历不高,经历过患难和饥饿,而且作品都有魔幻现实主义。所以我们见面后,他给我写诗:“自古蜀中多才子,今朝当属魏明伦。莫言举世无谈者,一见如故两幽魂”。 《天府周末》:巴蜀鬼才的说法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魏明伦:早了!一开始叫九龄童、梨园怪杰,连中三元的时候就喊“编剧状元”,后来就喊魏胆大,最后就是巴山秀才,自然变成巴蜀鬼才。因为鬼才只是鬼聪明,从来没人喊杜甫、屈原鬼才。我没有学历,哪里来的?鬼聪明!我的思维方式也鬼,再加上我的魏姓也是半鬼,所以自然形成。 《天府周末》:作为老川剧人,对川剧的发展有何建议? 魏明伦:现在不是戏剧的黄金时代。我提出过要出人出戏出观众,观众要通过各种渠道来培养。川剧要想赢得观众,要向这方面实践。像豫剧在电视上搞选秀,观众培养得还可以。当然,川剧不可能回到以前主流文娱的时代了。 《天府周末》:您从艺60周年的时候,马识途还勉励你要继续创作。未来您还有哪些打算? 魏明伦:今年4月20日我的文学馆在安仁开馆。《夕照祁山》又获奖了。出版也丰收——杂文有一个大部头《中国杂文百部·当代卷·魏明伦集》,辞赋也出了书。今年我虚岁73了,看能不能躲过84,还想换点其它招。我这个人奇怪,大家会的我不会,大家不会的我会。我还没上过网哦,如果我上网发微博,估计会惹很多祸。你看连姚晨都成了微博女王,我肯定写得过她嘛!我一辈子都在换招,戏还想再写一两个,正在选择题材。我觉得文革题材有写头,我想写反思文革的戏。 记者手记 神出鬼没一才子 犹怜圣相亦非神敢令牌坊落脂粉大吕黄钟逐汉魏蜀中鬼才赋新声 ——题记 走进魏老师家里,相当于走进了一个小型名家字画展览馆:电视墙右侧,条幅书“蜀中大鬼”,落款赫然为贾平凹;左侧条幅为“巴山秀才”,书者为冯骥才;中间为横幅,三字甚是灵异,字大如斗,曰“董狐笔”,落款为黄苗子。主人介绍,这幅墨宝是黄苗子90多岁的时候题赠的,现在题赠人已经仙逝了。如果说,这几位文人书法,读起来尚不过瘾,走廊两侧,还有猛料:韩美林的真迹你见过没有?范曾的真迹你见过没有?吴冠中的真迹你见过没有?我以为自己算是见过世面的了,没有想到,还是吓了一跳。 后来想,既然是谒见鬼才,自然会惊喜交集。鬼才者,魏明伦也,“巴蜀鬼才”一号风行,历30年而风采不减,依然为人津津乐道,足见鬼才之魅,名副其实也。鬼才今年七十有三,居住在成都市中心一座高层公寓的最高层,透过客厅的落地玻璃,可以将都市繁华尽收眼底,“大隐隐于市”,说的就是这个景象了。原准备在客厅接受采访,但当我们亲眼目睹了传说中的“成都戏剧界最大的私人书房”以后,我们就动员魏老师把他的受访地点移师书房,毕竟,那里的书香和气场,配合我们这样的关于“艺术与人生”的采访,实在是太完美了。 一定得说一说书房。大,怎一个“大”字了得!怕有将近40个平方米吧。环壁皆书柜也,四面墙壁还不够用,中间又横了一排书柜。书柜高大,顶天立地,柜子里密密麻麻塞满了书。书海,书山,用在这里都是合适的。拥有这样的书房一定是天下所有读书人的梦想。魏老师刚刚在太师椅上坐妥当,有人摁响了门铃,原是重庆来的一拨读者,来取魏老师新书《魏明伦新碑文》的签名本。这套线装书籍由沈鹏题写书名,著名书法家工笔誊抄,精装限量印刷,让魏老师很满意:“图书做到这个程度,已经很罕见了。”重新回到座位上,魏老师嘱夫人取出门铃里的电池,并关闭书房的门——他是多次接受过访谈的人了,也接受过电视台的采访,知道我们这次是全程录像,所以考虑得很细。好了,终于可以正式开始采访了,我刚刚问了一个问题,魏老师叫停,起座来到摄像机旁,要看一看镜头里他自己的形象:“我不只是对自己负责,我也要对你们的读者和观众负责,万一衣服没有穿周正或者头发乱了,总是不大好的。” 他是对的。他比我们都仔细。他实在是一个周到的访谈嘉宾。“标新立异戏诡秘,嬉笑怒骂笔如戟,谁持汉魏歌大赋,神出鬼没一才子。”这个才子,接受采访时,什么都替我们提到了,关于往事,关于成功,关于励志,关于川剧,关于近况,等等。他眉飞色舞、口若悬河、思路清晰、总结精辟,基本不需要引导,话题一启,便是万马奔腾;金口一开,便是一篇美文。好吧,还是让我来说一说感想吧。 首先,他是一个反起来生长的人。9岁登台,一鸣惊人,童星耀眼,粉丝如云,“我那时的工资,是大人们工资的两倍!”大红大紫。不料好景不长,嗓子倒了,渐从主角退至配角,从众星捧月,到乏人问津,世态炎凉,小小年纪就看透了。别人都是千辛万苦,缓慢生长,终于媳妇熬成婆,花开锦绣;他的生长发育,较之常人,是完全反方向的。反向也叫逆向。逆向的人生,注定了逆向的思维。 其二,他是一个长了“反骨”的人。潘金莲,万古淫妇,千夫所指,他偏要流两行清泪,发一声幽叹,“始于同情,终于惋惜”,给耻辱柱上的坏人,添了几许人性的光彩;诸葛亮,忠臣、圣相,用兵真如神,攻心赛破阵。但圣相是否就是完人呢?是否就是神呢?他把圣相请下了神台。苍凉夕阳中,诸葛亮的背影有些佝偻。魏延未必有反骨,反骨长在魏老师身上,逆向思维,标新立异,质疑历史“定论”,发骇世惊俗之先声,自然掌声雷动。 其三,他喜欢说反话。或者说,他喜欢贬词褒用。比如,他说自己是个“杂种”,意思是他写戏写杂文写赋写歌词样样都来;他说今年是他的“多事之秋”,意思是太多的事情等到他去做;再比如,“喜新厌旧”、“得寸进尺”、“见利忘义”、“无法无天”这些骂人的词,都是他馈赠给自己的高级礼品。还有,在通常语境中,“鬼”不是个好词,但“鬼才”加身,魏老师不但欣然领受,还每每以鬼自诩,以鬼自傲。想来,心中无鬼,方能鬼为我用,恃“鬼”放旷。对了,他还给自己写墓志铭,“没有白活的人,值得研究的鬼”,生死看得如此之淡,鬼与人之间,反与正之间,哪里还有什么界限。 结束采访后,魏老师请求我们一位身材高大的摄像记者帮他把一个相框挂在墙上,相框里是魏老师和一只猫的合影。魏老师说,那只猫陪他度过了19年岁月,但现在猫已经不在人世了,为此他难过了很久。接受采访时,魏老师一直都语气铿锵、激情澎湃,但此刻,他声音低沉,神情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