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住古镇新丰,自小生活在农村。回想起我对白醪酒的回忆已有70年的库存。我在家最小。我爸我妈对我最爱。妈妈做饭时,要我停在灶房生怕惹下大祸。我,夏天穿着牛肚裤,跑来跑去,。这里翻一会,那里戳一下;冬天穿上黑粗布棉裤,拿上耍猴鞭子挥来舞去。爸爸有时抱上我,像吟诗一样口中哼着“人人碎,碎人人”的游来转去。有一天,家里来了客人,轮流喝酒。轮到我爸跟前了,我坐在一旁,爸喝了一杯,再斟上少半杯,搂上我说:”来,给碎人人喝一口。“我喝了一点,就赶紧吐出来。爸爸哄着我说:“吐啥哩,这叫白醪酒,甜甜的,香香的。”
过了一年,我趁家里人打扫院子,在屋子的桌子乱翻。这一下惊动了家里的大花猫。大花猫撞翻了酒瓶子,掉在地上摔碎。一股浓香扑鼻的酒味刺激着我。母亲听着屋子里有响声,急忙进来看,一股怒气,说:“你咋这么匪,刚一离人就出乱子。这是白醪酒,你倒了一地,你爸回来咋办呀?”她不由自主地在我身上拍了两下。我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这正应了乡下人所说的“三岁小记到老”的话。
爸爸一辈子有个嗜好:爱抽烟(旱烟或巻烟),爱喝酒(酒量不大)农闲之余,爱读一些古代诗文。等我到了六七岁时,一天,他从田野里回来抽了一袋烟,对我说;"来,我给你教《三字经》。“等我把”人之初,姓本善“等几句背过了。他嘴角边漾出微笑的涟漪,高兴地说:“给我取白醪酒,喝一杯。“在爸爸农闲时的辅导下,我读完了《三字经》。
解放以后,我从师范毕业,到异地教书。一天晚上备完课,批改完作业。我到王老师房子拉闲话。王老师拿出一瓶同州大曲让我喝。凉凉的酒液顺流而下,到了心里,便成了一汪热泉,往身体的五脏六腑各个方面幅射开去,整个身体就热起来。对饮其间,王老师问我是啥地方人?我说是临潼新丰人。王老师说:”过去,我最爱喝你家乡的白醪酒。茅台酒太贵,咱买不起,太白酒太暴容易上头,白醪酒便宜,清澈如水晶,香醇如幽兰,老少咸宜,名誉天下。据说楚霸王项羽鸿门宴沛公所饮就是白老酒。“
这天晚上,王老师的一席话,让我对家乡的白醪酒感到自豪。白醪酒始于西汉,盛于大唐。据说是由新丰镇南塬下一股清泉水酿成。自古家乡虽少诗人,但是白醪酒却和诗人有不解之缘。诗人王维说:”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酒仙李白说:”清歌弦古曲,美酒沽新丰。快意且为乐,列筵坐群公。光景不可留,生世如转逢。“诗人李商隐说:”心断新丰酒,销愁斗几千。“仅仅在唐代诗歌中赞叹白醪酒的诗人就有十五位之多。那时对白醪酒的评价,就如同钟嵘在《诗品》里评诗一样,被列为“上品”。
自从改革开放以来,白醪酒也焕发了新时代的青春。改进了酿造工艺,提高了工艺水平,重新包装,似乎要梦回到盛唐时代的宝座。最近,我在新丰古镇老街道东头门朝南一家白醪酒馆,和一位朋友喝过一次,香醇味佳,甘美如饴。我喝着白醪酒,买了四碟小菜,边吃边饮。不觉得使我想起了鲁迅小说中孔乙已的形象:”不多,不多,多乎哉,不多也!“我脸上泛起了笑颜,三杯酒下去,在我心灵田地输送了甘霖和清泉。我走时还给家里买了两瓶。
白醪酒,家乡的酒!这白醪酒有我对故乡的思念,也有爸爸的魂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