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3日北京南至福州;D301次、690元二等座——这是一张本应于当日21时26分抵达目的地的动车票,但在雨夜途中,这趟列车却骤然停下了飞奔的脚步—— 这是惊心动魄的一瞬:20时38分许,双双即将到达温州南站的D301次动车与前行D3115次动车发生追尾事故,两车1600多名旅客遭遇危情时刻; 这是触目惊心的一幕:前车13至16节车厢脱轨;后车1至5节车厢脱轨,4节车厢坠落高架桥下,其中1节车厢悬空。 事故发生地,正是温州市鹿城区黄龙街道双岙村荷塘旁,荷叶田田,无声见证着这场猝不及防、令人扼腕叹息的事故。 至今已造成近40人死亡,约200人受伤的这起特别重大动车事故,牵动着亿万人心。 两车乘客、列车人员、救援者……这起追尾事故的众多亲历者,目睹、参与了这两列动车自杭州到温州途中及事故发生后的扣人心弦8小时。 7·23动车事故 16:10至20:38:从杭州开始,这两列同在甬温客运专线一条轨道上的列车,本应D301次动车在前,但当日D3115次动车始终领先,两车途中竟有两次“相会”,第二次“相会”却付出了惨痛代价! “今天累了,还是坐D301次,这趟车能早点到福州!”23日14时,福州人曾台英在杭州买票时这样对同事说,她总计买了这趟动车第二节车厢6张票。 从事出国咨询工作的曾台英连同其他5位同事在杭州开了一上午的会,当晚她们想早点回家。按照列车时刻表,途经杭州南站的D301次动车,应于21:26抵达福州;而从杭州站始发的D3115次动车,则于21:45到达福州。 16:10许,杭州一场大雨就要降临。 曾台英一行6人这时赶到杭州南站,本应于16:49发车的D301次列车却晚点了约半个小时。细心的她注意到,车站电脑屏幕上信息显示:D3115次动车16:36从杭州站正点出发。这意味着D3115次动车将跑在D301次动车之前。 同一时刻,D3115动车正整装待发。列车长蒋晓梅正在第9车厢中忙前忙后,帮着乘客整理行李。 17:30许,晚点半个多小时后,D301次列车终于可以出发了。 18:19许,曾台英给丈夫陈杰打了个电话:“终于出发了,等我回家吧!” 此时,D3115次动车正在雨中前方疾驶,D301次在后紧跟…… 19:30许,D301次列车驶过浙江温岭时,曾台英发现窗外的雨还很大,电闪雷鸣。 正在有些旅客担心雷雨天气时,永嘉站到了——D3115次和D301次两列动车竟然同时停在了这里! 这是两列动车的第一次“相会”—— 19:53许,D3115次动车先行进入永嘉站停靠在站台旁。不到3分钟,列车长蒋晓梅得到信号后,下令将车门关闭。 车门虽关,但列车却未动,一直停了大约20分钟。旅客们纷纷在询问,蒋晓梅通过对讲机呼叫列车司机,她听见司机和机械师张斌说:“前方因雷雨天气,造成大面积停电。” 20:12许,D301次动车驶入永嘉站,就停在D3115次动车一侧。 这正是D301次动车,本在永嘉站不停。 20:15许,调度发出D3115次动车出发信号,D3115次动车驶出永嘉站。“但相比之前的正常时速,此时列车速度却明显慢了下来。”蒋晓梅说。 驶离永嘉站约5分钟,D3115次动车广播提醒旅客收拾好行李,“温州南站快到了!”。第13节车厢的乘客、中移动温州分公司员工林霞收起小桌板,起身拿下行李,等她坐下后,车却又停了。她没有在意,两分钟后,车又缓缓启动…… 20:24许,调度发出D301次动车出发信号,D301次动车也驶离永嘉站,车速也快了不少。 D301次动车正快速接近前面缓慢行驶的D3115次动车,两车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车厢里依然一片欢声笑语…… 20:38许,D301次动车开始广播:“温州快到了,请旅客收拾好行李,做好下车准备……” 话音未落,随着一声猛烈的撞击巨响,曾台英眼前骤暗,车厢翻滚——两列动车追尾了,这是两车的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相会”…… 20:38至21:14:雷鸣电闪中,两车乘客、列车人员及部分附近村民,见证了中国铁路史上悲壮的一幕,乘客们奋起自救,但终有近40人付出生命代价 20:38许的这次剧烈追尾撞击,1600多名乘客一下陷入危机时刻。 出事了!蒋晓梅第一反应就是爬起来冲向车头的司机室。当时,她还不知道列车追尾,以为是列车故障。她边走边用对讲机大声呼叫司机,但没有应答。 车厢里一片昏暗。借助手机上微弱的光亮,蒋晓梅看到的是惊慌的旅客,不少人倒在了地上,一些人在砸车窗。 蒋晓梅边走边喊,不停地安抚旅客,先不要往车下跳! 5分多钟后,当她踉踉跄跄走到1号车厢司机室门前,发现门已经打开,司机不见了。 这时,对讲机里传来机械师张斌急促的声音:车尾被撞,你快到车尾来,组织青壮年旅客协助救援! 当蒋晓梅跑到13号车厢时,她发现13号、14号车厢之间已经断开,中间露出了很大的缝隙,无法跨越,她只能再返回13号车厢门,从那跳下去查看情况。 睁开眼,曾台英透过车窗里看到了头顶上的闪电,车厢已经倾倒过来了。她想爬起来,但刚一动就全身剧痛。还好,手机还在。她立刻给丈夫陈杰打电话:“列车出轨了,我掉下去了,救我!” 心急如焚的陈杰立刻开着车火速从福州赶往温州。 在听到“咣咣咣”刹车声音的同时,曾台英后面5号车厢的李妍婷和她婆婆、儿子重重摔倒在地。紧接着一声巨响,车厢里一片漆黑。 当曾台英在同事的帮助下爬出倾斜的车窗时,雨幕中,她看见远处警灯闪烁,听到警笛长鸣…… 20:39至次日凌晨1时许:报警铃声在温州公安、消防、急救中心等处急促响起,几千名救援人员疾驰而来,无数温州百姓伸出援手,一场生死大营救在雨夜中展开 20:40许,温州消防支队鞋都中队战士郑袱接到了119调度指挥中心的报警。火速赶到现场时,眼前的场景让他惊出一身冷汗。 坠落的车厢、散落的碎片,还有许多被抛出动车的受伤乘客,夹杂着遇险旅客的哭泣声和呼喊求救声,部分老百姓和脱险乘客正在救人。 在脱轨和坠落的车厢中,有众多的乘客等待救援。在高架桥上脱轨的D3115次动车第16节车厢里,不到三岁的项炜伊(乳名小伊伊)被紧紧压在严重变形的车厢内,她的父母在事故中双双遇难。小伊伊在静静等待着救援,直到次日傍晚时分,坚持了20多个小时后,终于被在原地清理搜救的消防、特警战士救出,成为最后一名获救的生还者。 21时许,温州市第二人民医院总值班室响起了急促的电话声,温州市卫生局来电,列车发生事故,做好救援准备!短信平台也随即发送:因需抢救大量伤员,请全院外科医师立即到医院急诊! 短信刚发送完毕,一些已经知道消息的医生就自发赶到医院。短短15分钟内,院长、医务科、护理部、各科主任和护士长、外科医师、后勤保障科室负责人……三百多位医护人员齐刷刷汇集到急救中心。 在急救科医生邱贤克前,一个名为“约翰”的意大利籍乘客左手捶打着胸部,右手在空中不懈地摸索着,嘶哑而无力地呼救:“救我、救我……”邱贤克立刻迎上去,紧紧抓住他的手。 温州动车事故的消息像炸雷一样,震惊了全国。 事故发生第一时间,消息迅速传到中南海。 胡锦涛总书记、温家宝总理当即作出重要指示,要求各有关部门和地方务必把救人放在第一位,全力以赴组织好救援工作,同时查明原因,做好善后处理。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中央政法委书记周永康等中央领导同志也作出重要批示。 浙江省、温州市迅速行动,浙江省领导连夜赶赴现场,温州市第一时间组织抢救;安全监管、卫生、公安、交通运输等部门也派出工作组参与救援工作。 21:25,中国移动温州分公司总经理张伟聪接到温州市市长赵一德的紧急电话,要求提供通讯保障。 24日凌晨1时许,事故中绝大部分受伤乘客得到救治,但现场搜救仍在继续…… 到记者发稿时,国务院事故调查组正在对事故原因进行深入调查;对列车黑匣子的技术分析已经展开;遇难及伤员善后工作全面展开……人们对事故原因调查予以期待,旅客的生命不能就这样白白消逝。
(新华社“新华视点”记者张旭东 齐中熙 朱立毅 岳德亮(据新华社温州7月27日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