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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麦事

时间 2017-11-03 来源 四川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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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地,是仁慈的。它以一种深沉的方式哺育着麦子,南风吹过,这中原的麦子似乎开始黄了,麦子的香,钻入乡人饥饿的鼻孔里。

  在大地上,祖先以一种摸索的姿态,去辨别万物。我不知道,祖先什么时候把麦子从万物中区别出来,并且给它赋予麦子的名号。我在远古的典籍里,发现每一束麦子历史悠久,是五谷之一,可见这麦子,很早就开始填饱祖先的肚子。

  如今,它的恩惠仍顾及中原。过了小满,这麦子就变了颜色,男人们聚在树下,讨论着要造场了。麦场是中心,家倒成了客栈。

  将一片麦,连根拔起,父亲一边泼水,一边套上牛拉上石磙,将场压实了,麦场可不敢对付,在中原,这是男人的脸面。

  父亲,一遍又一遍碾场,这场终于平了,泛起了白光,父亲脸上露出了笑容,今年的麦场,不丢人了。

  场造好了,便坐等麦子熟透!许多性子急的人,从放农具的杂房里,把磨刀石翻出来,用粗瓷碗端半碗水,半蹲着,头往前弓,双手用力地磨刀。不一会儿,这镰刀上的铁锈不见了,开始露出生铁的寒光,看上去明晃晃的耀眼。

  父亲也是个急性子,一天磨一次镰刀,这麦子就是不急不慢地长,父亲每天都往麦田里跑了好多次,这麦子,似乎闻见了铁的寒气,便缓缓地长,父亲可着了急。

  母亲问:“能动镰了吗?”父亲说:“能了!”天未亮,母亲便叫开了:“醒醒,快醒醒。”我们急忙穿上了衣服,看见窗外的夜,仍一团漆黑,嘴里嘟囔着和父亲走出家门,到了我家的麦田,这天便泛白了,趁着这亮色,开了镰。

  远处,到处是晃动的人影。我看见,邻居二牛趿拉个布鞋,腰弯着,屁股撅得老高,正一把一把地把麦子往怀里搂。这二牛,本来就胖,再加上天热,这汗出的,衣服都溻透了,汗水像一条流动的河。后来,干脆脱了衣服,裸着上身割麦,这麦芒扎在他白花花的肉上,红牙牙的一片。这汗,流下来,如蜂蜇了一样。

  天太热了。暖壶里的水,咕咚咕咚几下子,就入了肚子,壶里见了底,人只能忍着渴,手里的镰慢慢地朝前赶。

  趁着天气好,赶紧把麦子割完。用打麦机,把麦子打出来,然后晒干,入仓保存,一年的生活,也就安稳了。

  或许,这个“赶”字,是乡人的姿态。

  赶,是属于乡村的词汇。许多人,一辈子都在赶路,赶着赶着,人就不见了。麦子成垛,许多人却一口气没上来,就闭了眼,这一场的麦子,没了主人。

  人,到底赶什么呢?麦子熟了,赶快割倒,然后终于忙完了,开始赶播种。或许,在乡下,永远在农活里赶路。

  麦子收好了,乡村的麦垛,一个挨一个,连绵不断,颇为壮观。这麦垛,是土地的图腾,谁家的麦垛高、麦垛大,便意味这家收成好。有了粮食,人便有了底气,儿女的婚事,也会顺利很多,乡村的焦点,都在麦垛上。

  夜晚,女人在家做饭,男人们在麦场上,前三皇后五帝地乱侃,从今年的收成聊到天下形势。

  饭好了,女人便将孩子赶进麦场,替换自家男人回来吃饭,其实麦场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无非是一些麦叉之类的农具,但麦子太干了,一处起火,便蔓延开来,这孩子,就是为了防火,大人安插在麦场的一岗哨。

  这些孩子,在麦场上玩起了游戏。譬如捉猫猫、滚铁环、跳皮筋,田野到处是孩子快乐的笑声。

  男人,吃着饭,忍着疼,这一夏的麦,把他们的腰压弯了。太累了,只有在夜晚,才能依靠在树上,抽几口烟,缓缓劲。

  麦收完了,便开始打麦了。一家人全上阵。男人送麦秆,女人垛麦秸,孩子用晒子接麦粒,一家都有事干。

  如果遇见下雨天,这麦子可遭殃了,在水里泡着,不几天便发了芽。天一放晴,一边摊晒,一边打麦,这麦太湿了,这打麦子一下子就卡住了。只好停下来,把麦子一点点掏出来,然后继续打麦,一上午,这机器不知道卡住多少回。

  麦打好后,便摊了一地,一见风,这麦子便干了,再加上太阳的炙烤,这麦子放嘴里一咬,咯嘣一下,男人说,可以入仓了,便把麦子装进布袋里,用绳子扎住布袋口,运回家里。

  麦事终于完了,人也累倒了。许多女人,也开始有了闲时间慢慢地研究吃食了,这时候,花样也多了。一盘西红柿炒鸡蛋,二两白酒,便让一场麦事,有了滋味。

  如今,这中原,少了镰刀,少了弯腰的人,麦田旧事,只有树是守望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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