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蝉语

时间 2017-09-15 来源 四川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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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蝉是夏天的客人。只要它们高兴,蝉语就响彻乡村。

  在乡村,从梧桐树下路过的牛羊和鸡鸭都能听懂蝉的言语。人自然亦不例外。在农人的眼里,蝉是夏季的“晴雨表”。一只蝉在树上鼓捣它的发声器,势必引来许多蝉的回应。它们在村子的四周,聒噪着夏的燠热。农人根据此起彼伏的蝉语,获得了准确的天气信息,有条不紊地安排每一天的农事。

  蝉爱粘在梧桐树枝上,尽情欢唱。它们的歌声时而短促,时而悠长。男人将收割回来的稻谷铺在晒谷场上,女人们趁着月色,挼掉禾叶,等候着蝉鸣唤来的大好晴天。倘若蝉噤声不语,男人便吩咐女人喂饱家里的牛,以便争分夺秒地耕耘水田,抢栽下第二季的秧苗。

  大人们听蝉语,纯属是为了更好地投入到“双抢”中去。小孩则不同。小孩喜欢蝉鸣,是因为可以循着声音,逮住它们,用火烤之,使其成为嘴里的美味。烤熟的蝉,掐头去尾,中间一截鲜嫩的肉就落入嘴中。吃毕,唇齿留香。

  也收集蝉蜕。蝉的生命很短,它的前身是虫子。虫子在黑暗中掘土几年,方长出翅膀成为蝉。蝉在树上绝唱一个月,复变为虫子,羽化褪去的壳称之为“蝉蜕”。蝉蜕是一味中药。镇里的药店每到夏秋之际,就会收购蝉蜕。乡村多梧桐树,那是孩子们夏天的乐园。我们瞒着父母,每人扛一根竹竿,逶迤奔到梧桐树底下。蝉从背上的一条裂缝里爬出来,它的脚爪紧密地勾住树皮。我们拿竹竿轻轻一拨,蝉蜕就掉下来。有时,我们不小心踩到它,鞋底传来窸窣的声音,教人无限惆怅。

  记得负笈离家的头天,我牵着水牛回家,梧桐树上的蝉适时地引吭高歌。我身后的水牛像是被什么定住似的,一动不动地听蝉鸣。许久,蝉叫累了,没了声响。我使劲地扯了一下牛绳,牛的鼻子被拽疼了,它恍如梦醒,发出一声浑浊的“哞”。而今,我每每念及童年的家乡,耳畔始终响彻着老牛与蝉的一唱一和。

  蝉在枝叶间歆享着直白而简洁的快乐,它们泛着岁月的光泽,在乡村延续着后代。可有谁知道,它们在潮湿阴暗的地底下,挨过怎样漫长而寂寥的时光?又有谁在乎它们屈指可数的歌唱日子?

  多年后的黄昏,我以一个远方游子的身份再次走近梧桐树。蝉与村庄各守其位,彼此相伴。

  然而,我却找不到陪伴我们一起成长的牛。我的眼前呈现出日渐式微的村庄。一批批农人携家带口辗转进了城,荒芜的田地在风中发出揪心的摩擦声,像极了老人的哭泣。那些与村庄相濡以沫的农具,豁着嘴巴,躺在无人的墙角之处,铺满了斑斑锈迹。而人们再也无须依靠蝉鸣识别天气。

  唐代诗人陆畅写道:落日早蝉急,客心闻更愁。一声来枕上,梦里故园秋。蝉鸣,回荡在空旷的暮色中。它们呼唤着熟悉的脚步,等待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都不曾改变的乡音。只是,我们的童年,我们的村庄,不知何时起,仿佛悄无声息地走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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