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菰雨生凉

时间 2019-11-22 来源 四川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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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菰雨生凉”,这四个字,有烟水气。我见到时,字悬在木匾上,是在江南古镇同里的退思园里。

  退思,让人望而思其义,这个人不再大红大紫、大富大贵,他已从热闹处转过身来,从喧闹转向寂静。

  寂静的住所,自然是门前冷落鞍马稀。

  园主人坐在亭子里,下棋、打瞌睡。或是暑伏溽热,午后刚下了一场雨,他坐在亭子里感到凉意,该披一件丝绸薄衣。

  我倒愿意承认是后一种,在四周长满野菰、荷叶、蒲草的亭子里,亭子近水,群鱼浮头,午后闷热,主人坐在亭子里喝茶、扇扇,雨说来就来,雨来时风满亭,下过雨的亭子里,水雾缭绕,生氤氤凉气,翠色与烟老。

  文人喜欢与菰相伴,天地植物,有水则有灵气。清代扬州文人焦循,构一小楼,名“雕菰楼”。楼虽丈许二层小屋,然名气极大。四面开窗,近观书塾外,曲水湾环,春草夏蒲、秋芡冬苇。焦循自己也在诗中说:“开窗但杨柳,坐久身不知。鹭起人烟尽,牛鸣即涧迟。闲心变书史,病骨识天时。昔日张公子,犹有千首诗。”现在那座小楼没有了,一座房子荡然无存,但有一丛野菰醒在文字中,依然窸窣作声,引为天籁。

  菰,茭白。生于浅水的草本植物,叶似芦苇,根茎可食。秋天结实,皮黑褐色,状如米故称菰米,亦名雕胡米。

  关于雕胡米,《西京杂记》有个故事。西汉时,有一个叫顾翱的绍兴人,从小失去父亲,侍奉老母,非常孝顺。母亲喜食雕菰饭,顾翱经常带着子女去采摘。还疏导水流亲自种植,大有收获。他家住太湖边,后来湖中只长雕菰,也没有别的草,虫和鸟从不来扰。

  一碗雕米饭,宋人林洪《山家清供》里说,“曝干砻洗,造饭既香而滑。”不知米香如何?滑爽几许?反正林洪的食堂里,有许多这样散发植物清香饮食,得林木水泽之气。

  毕竟不是多数人知道雕胡米,茭白才是寻常物。

  茭白这东西,从前水乡人不吃,见外面的人吃,也跟着吃了,就像抓到螃蟹的人,并不是第一个吃螃蟹那样。

  我以茭白入菜,通常切丝炒肉,油光浸润,二味渗透,才是好吃。至于《随园食单》所提茭白另一做法,“切整段,酱醋炙之,尤佳”,则完全是一片山川清雅的素食主义。

  这个世界有许多东西就很有意思,茭白叫茭白似乎有些俗,称它为“菰”,就显得雅,易入诗入画。

  在我的家乡,茭白被称为高瓜,长在水泽里。我一直觉得水有植物的清香,蒲、苇、菱、荇菜……当然也有菰。这些水生的植物,让水体有一种独特的淡淡香味,释放出水流相送的生命活力。

  当然,还是回到“菰雨生凉”,雨水落在植物上,则植物变凉,并播撒开去。青浮萍铺底,美豆娘嘤嘤盘桓其间。暑热散去,凉风既起,则有虫儿开始窸窸鸣吟……

  其实,水生植物,也并非只有“菰雨生凉”,一场雨后,天色向晚,荷雨会生凉,蒲雨也生凉,只是没有“菰雨”来得雅致。

  暑天,清凉饮食亦可解暑。从前我跟着外婆大伏天喝糁儿粥。菰米能做饭,也一定可煮粥。

  我要是早生一百年,大概会在一场雨后拜访这座江南老宅子。

  虽然林洪把菰米饭说得米粒香滑,我倒是想着园主人家中用柴火熬着一锅菰米粥。

  暑意消退的园子里,菰米粥大概是不错的饭食,当然再配上一盘茭白炒肉丝,该是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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