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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16小时——记上海奉贤“07·7·7”绑架案

时间:2009-06-18来源:民主与法制杂志
  

   深更半夜,蔡老板年迈的父亲突然被绑架……

   从接到勒索电话,到准备巨额赎金,直至绑匪被警方抓获,蔡老板的心灵经历了整整16个小时的巨大煎熬……

引子 

   2007年7月6日,住在上海远郊奉贤区青村镇的蔡老伯早早地吃过晚饭后,便约了几个邻居在家搓起了麻将,这几乎已经是他每天雷打不动的娱乐活动。

   而差不多就在这同一时间,一辆车牌号为沪C82×××的柳州五菱面包车正飞速地从南桥镇向青村镇方向驶去。驾驶车辆的,是一个名叫于永葵年约40多岁的中年人。今晚,于永葵将要去完成一个对他来说非常重要,但同时又具有极大“风险”的“重大任务”。为了这个任务能够顺利完成,他已经精心准备了好几天。

绑架:2007年7月6日23时30分

   这究竟是个什么任务呢?说来话长。

   2007年春节过后,原先在一家电脑公司工作的于永葵被老板辞退了。祸不单行。与此同时,老婆也与他离婚了。于永葵的心情顿时苦闷到了极点。他想想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活了几十年,如今竟然会混到这般地步。回想自己在八十年代曾经因为强奸罪在“提篮桥”吃了5年官司,出来后,先后在多家单位打工。靠着吃苦耐劳的精神和一双灵巧的手,总算在社会上站稳了脚跟。后来又顺利地结婚成家,小日子不说过得十分幸福吧,至少在当地过得还算滋润。

   但是,没想到会风云突变,一下子他竟落得“人财两空”。于是,怎样尽快弄到大钱,以解“燃眉之急”就成了于永葵的“当务之急”。经过反复思考后,一个大胆的冒险计划,突然在他的脑海中“脱颖而出”:绑架老板,敲诈钱财。

   主意打定后,他立即着手筛选绑架对象。从小在青村镇长大的于永葵,很快想到了家住村邮电局东面的蔡老伯:“这个老头的儿子是搞建筑的大老板,这几年可是发了大财,家里盖起来了别墅,搓起麻将来盘面也不小,找他弄点钱肯定不会错。再说他年纪大,手脚笨拙,也容易绑架。”于永葵当即决定将蔡老伯作为绑架对象,并迅速着手做准备工作。

   于永葵购置了一把水果刀、一副白手套和两根约50公分长的布条。

   22点15分,于永葵驾驶的柳州五菱面包车停在了蔡老伯居住的别墅附近,远远地望去房间里灯火通明。他跳下车,悄悄走近窗口一看,蔡老伯正与几个邻居“热火朝天”地搓着麻将。于是,便躲在黑暗处,点上香烟,双眼紧紧地盯着窗口,耐心等待着下手的机会。

   23点30分左右,蔡老伯家的“麻将大战”终于结束。望着蔡老伯的麻将“搭子”一个个消失在夜幕之中后,于永葵立即走到蔡老伯家的后窗口,看见蔡老伯正在底楼厕所小便。于是,隔着窗口喊道:“爷叔,我是永葵啊!我口渴,谢谢你让我进来喝口水吧!”

   一听是同村的于永葵的声音,蔡老伯毫无戒备地打开房门,让他进了房间。刚一进入房门,于永葵就掏出水果刀顶住蔡老伯的腰,厉声喝道:“爷叔,你不要害怕,我不会乱来的,我就要点钱。”

   望着一脸杀气的于永葵,蔡老伯惊恐地说道:“永葵啊,我身上只有一千多元,你就全部拿去吧!”于永葵回答说:“这点钱不行,你儿子是大老板,我现在马上带你去向他要。”话音未落,他不由分说,挟持着蔡老伯走出屋子,上了面包车。车子很快就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敲诈:2007年7月7日0时25分

   当车子驶到光明镇时,于永葵看到不远处有个通宵营业小店,里面有公用电话。便带着蔡老伯走了进去。也许是心中实在太紧张,蔡老伯在于永葵的威逼下,拎起电话时,却怎么也想不起儿子的手机号码。于永葵要他打电话回家问老婆。蔡老伯只得用颤抖的手拨通了家里的电话。他在电话中对老伴说:“我现在正在外面办点事,办好马上就会回家。你赶快把儿子家里的电话和手机号码告诉我,我等着急用。”

   蔡老伯的老伴边一句一顿地将儿子家里的电话和手机号码告诉蔡老伯,边数落着老头子深更半夜的不知道还在忙着什么“名堂精”。而蔡老伯又不敢细说,只是一个劲儿在电话里支支吾吾的。得到了儿子的手机号码后,他立即打通了儿子家中的电话。接电话的是他的儿媳妇小王。

   睡梦中的小王突然在深夜里接到公公的电话,十分惊奇。她急忙问:“爸爸,你有什么急事吗?”此刻的蔡老伯已经紧张得不知说什么话,只是拿着话筒不停地哆嗦。站在一边的于永葵见此情景,急忙催促道:“你赶快跟她说送钱来呀!”

   这时,蔡老伯鼓足勇气,对着电话话筒说道:“小王,我被人家绑架了,你赶快叫阿蔡过来救我啊!”边说边在电话中抽泣起来。于永葵连忙抢过电话说道:“你们马上准备好钞票送过来,不见到钞票我是不会放人的。”

   “在一个半小时内,你们把钞票包好,放在青村镇附近的一座加油站边上的草堆里。然后立即离开,我会来取的。”于永葵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六神无主的小王好不容易拨通了丈夫的手机:“阿蔡,家里出大事啦!你爸爸被人家绑架了,那人说现在必须马上送钞票去赎人,你赶快回来啊!”

   小王刚放下电话,令她胆战心惊的电话铃声又急促响了起来。她拎起电话一听,又是那个绑匪打来的:“刚才忘了跟你们讲要付多少钞票了,你们准备给我多少啊!”

   小王连忙回答说:“现在家里只有2000多元,全部给你送来吧。”于永葵一听立马就在电话里吼道:“他妈的,你当我是讨饭的啊!这点钞票就想打发我啊。告诉你,我们一共有三个兄弟要分。你最起码要在后面加上两个零……”

   一听说赎金要20万元,小王哭哭啼啼哀求道:“这深更半夜,我们到哪里去弄这么多钞票啊!你就行行好,能不能再减掉点。”

   最终,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于永葵说道:“看在你这个女人的面子上,我就减掉你一半。但是10万元一分也不能少了,如果低于这个数字,你们就不要来了,你家老头子你们从此也别想再见到他。”

周旋:2007年7月7日2时30分

   于永葵自和蔡老伯的媳妇小王在电话中谈妥赎人的条件后,便立即开车带着蔡老伯来到青村镇附近的一座加油站附近,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躲着,睁大着双眼,等待着蔡老伯的家人送钞票过来。可是,等了半个多小时,始终没见到一个人影。转念一想:他妈的,不对,我一直这样等下去是在送死啊,万一这老头子的家人报警了,我不是傻等着让警察来抓吗?于是,他赶紧发动车子,对蔡老伯说:“看样子,你家里人也不想急着救你。再说我香烟也没有了,要去买包香烟,你就跟着我到南桥兜一圈吧!”

   夜幕下,于永葵驾驶着面包车飞快地来到了南桥镇育秀东路上的一家杂货店,买了一包香烟和一张手机充值卡后,坐在车上边抽烟边想:这老头子的家人既然答应马上送钞票过来赎人,也许不会去报警,现在说不定已经等在那里了。于是,他又驾车朝青村镇加油站方向驶去。然而,到了加油站一看,依然不见人影。这时,他开始急了,又拨打蔡老板的手机,问他怎么还没来。蔡老板则告诉他,正在向朋友借钱,马上就会过来。原来,当蔡老板得知父亲被绑架后,立即就打110,向奉贤公安分局报案。此刻,他正按照奉贤警方的布置,尽量“稳”住于永葵,以为警方侦查赢得更多的时间。

   奉贤公安分局在7月7日凌晨2时接到蔡老板的报案后,立即按照绑架案件的处置流程,组成有程一平局长以及刑侦支队、特警支队、青村派出所等领导参加的专案组,迅速开展案件的侦查工作。为能及时捕捉绑匪的行踪,并且稳定绑匪的情绪,警方要求蔡老板在不激怒绑匪的情况下,尽量与其周旋,拖延时间来麻痹他。

   然而,尽管蔡老板一直用手机和于永葵保持着联络,告诉他还在紧张地凑钱,弄到10万元,马上就送过来。但到了凌晨3点半左右,于永葵似乎失去了耐心。他在电话中对蔡老板说道:“你这小子是不是不想要你家老头子了?我再给你半个小时,你必须把10万元送过来,否则我真的不客气啦!”与此同时,于永葵还逼着蔡老伯和蔡老板通话,让他催促儿子。

   半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于永葵依然没有“盼”到蔡老伯家人出现。正当他准备拨打蔡老板的手机时,他的手机响了。一听,正是蔡老板打来的:“兄弟啊,我作了最大努力,只借到了6万3千元,现在人家都在睡觉,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于永葵想想已经好几个小时过去了,如果再拖下去,一旦等到天亮,事情就会更加麻烦。于是恼羞成怒地吼道:“少口罗嗦,看在你家老头子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6万3千元就6万3千元。但是,你一定要在4点半之前送到。否则就拿20万过来换人。”

   一直在“凝听”着蔡老板和于永葵之间通话的侦查员,觉得此刻不能再和绑匪拖下去了。立即“授意”蔡老板将钞票送过去。于是,蔡老板回答说:“我现在就开车把钞票给你送过去。”然后,他把准备好的6万3千元用报纸包好,放进一只红色的马甲袋内,开着自己的那辆白色别克轿车向青村镇加油站方向驶去。而陪同他一起前往的不仅有他的妹夫,还有两名警方的侦查员。

突变:2007年7月7日3时35分

   为防止于永葵再生变故,当蔡老板驾驶着车子快要到青村镇加油站时,侦查员特意让蔡老板打电话告诉于永葵,还有几分钟就要到了。谁知,于永葵却回话说:“你到了加油站后,不要停下,继续朝北面开,开过三座桥后,有条水泥小路,沿着这条小路右转弯。我在那里等着。”可是,当蔡老板开到那里后,却又接到于永葵打来的电话,叫他不要在这里停车,继续往东开。

   “怎么办?开还是不开?”握着方向盘的蔡老板一时没了方向,他焦急地向坐在车子里的侦查员求助道。经过短暂的商量后,侦查员指示蔡老板不要紧张,就照着他说的路线开。于是,车子沿着叶大公路一直朝东开去。这一开竟然开到了早上6点30分左右。而原本一直和蔡老板保持着“热线”联系的于永葵,此刻却“一反常态”地居然两个多小时没有打来电话,突然在夜幕中“消失”了。

  “于永葵究竟在玩什么把戏?而人质的命运又会如何?”面对突然出现的情况,侦查员不停地思索着对策。

   那么于永葵现在在哪里呢?

   原来,于永葵在青村镇加油站附近看到蔡老板驾驶的车子驶来时,后面还跟着两辆车子,便十分警觉起来,担心有警察跟着。于是,立即改变了交钱的地点,要蔡老板继续朝东开。并且中断了和蔡老板的联系,因为他要“躲”起来,观察下“形势”,然后再见机行事。因此,当蔡老板的车子驶离青村镇加油站后,他想自己绝对不能再呆在这里了,也许加油站附近早已被警察“重兵把守”。为此,于永葵也迅速驾驶面包车,带着蔡老伯朝南桥镇方向驶去。

   清晨5点20分左右,到达南桥镇后,于永葵“搀扶”着蔡老伯走进了镇上一家小旅馆。他拿出一百元,要服务员替他开间房间,谎称陪老年病人休息一下。

   经历了一整夜的“折腾”,于永葵和蔡老伯都已经疲惫不堪。一踏进房间,于永葵把房门反锁后,他们便倒头睡下了。一觉醒来,已接近7点。于永葵还“惦记”着那笔眼看就可以得到的巨款,便掏出手机给蔡老板打了个电话:“蔡老板,你现在在哪里?你后面跟着的两辆车子是不是警察的车子?你有没有报警?”

   侦查员和蔡老板终于“盼”到了于永葵的电话。蔡老板连忙回答:“我按照你的要求还在叶大公路上兜啊,我父亲在你的手里,怎么敢去报警啊!”

   狡猾的于永葵并没有轻易相信蔡老板的话。他拖起躺在身边的蔡老伯说道:“你来问问你儿子,他报警了没有。告诉他,如果去报警,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啊!”

   在于永葵的威逼下,蔡老伯只得颤抖地说道:“阿蔡啊,爸爸的性命在他的手里,你千万不能报警,快点把钞票给掉算了。”

   在听到蔡老板的“没有报警”的保证后,于永葵在电话里扔下一句:“少口罗嗦,再等我电话。”便挂断了电话。

   早上8点10分,一直惊魂未定的蔡老板又接到了于永葵的电话:“你一个人马上开车到庄行工业区边上的一条公路上等着,车上不许有第二个人。”

   大约过了10多分钟,蔡老板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于永葵对蔡老板说道:“你现在一个人开车上A30高速公路,朝东海大桥方向开,一直开到靠近金汇港附近的一座立交桥上,下车把钞票从桥上扔到下面的草地上。然后立即离开。”

   狡猾的于永葵一次又一次变换交钱的地点,而且要求蔡老板独自一人驾车前往,无疑给警方的侦查工作带来了一定难度。但是,为了保证人质的安全,专案组经过缜密的考虑,决定让蔡老板独自前往,但再三叮嘱他,不见到人质,千万不要轻易交钱,一切行动听从侦查员的信号。

   蔡老板很快就驾车到达了金汇港附近的一座立交桥上。此时,于永葵的电话又打了过来:“你到了吗?”蔡老板赶紧回答:“到了,到了。你人在哪里?”

   于永葵在电话中恶狠狠地说道:“你不要管我在哪里,也不要管是谁来拿钞票,你只管把钞票从桥上扔下去就可以了,然后马上开车离开。”此刻,救父心切的蔡老板早已把警方对他的叮嘱忘记了。拎着放有6万3千元现金的马甲袋,就从桥上扔了下去,并迅速开车离开了现场。过了几分钟,他打电话给于永葵问道:“钞票我已经给你了,你现在该把我爸爸放回来了吧,我开车去接他?”

   “我现在还在路上,等我把钞票安全地拿回去了,再放人。”20分钟后,于永葵又打了个电话给蔡老板:“大白天警察很多的,不方便放人,到了晚上我就把你爸爸放回家。”

   可是,一直等到半夜,蔡老板的家人也没有等到父亲回来。

落网:2007年7月7日15时30分

   此时此刻,已经被绑匪于永葵绑架了10多个小时的蔡老伯究竟又在哪里呢?我们不妨先把时间回拨到7月7日早上8点左右吧。也就是蔡老伯在于永葵的威逼下,最后一次和儿子通话后不久,于永葵在那家小旅馆里,拿出那两根早已准备好的布条,对蔡老伯说:“我要出去拿钞票了,你一个人在这里肯定是要逃走的,委屈你一下吧!”说完,便扑上前,将蔡老伯的手脚捆扎得严严实实。

   忍无可忍的蔡老伯,此时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怒,破口大骂:“于永葵,你这小子欺人太甚,你索性把我掐死算了。否则我决不会饶了你。”

   于永葵害怕蔡老伯的叫骂声,惊动旅馆的服务员,连忙拿起一只枕头死劲闷住他的嘴鼻,并且用右手猛掐他的喉咙。很快,蔡老伯便躺在床上纹丝不动了。于永葵这才松开手,发现蔡老伯已经停止了呼吸。于是,迅速解开绑在他身上的布条,并把他戴在左手无名指上一枚白金戒指取下,将一条被子盖在他身上。然后,慌慌张张地跑出旅馆,在街上拦了辆出租车逃离了现场。

   于永葵乘着出租车先到了光明镇,然后又换乘了一辆小奥拓“黑车”。在车上,他打电话给蔡老板,不断地变换交钱地点。最终,他们约定在金汇港附近的一座立交桥下“成交。”小奥拓“黑车”到了目的地后,于永葵则躲藏在车子里观察,当看到蔡老板从桥上将装有钞票的马甲袋扔下后,便叫“黑车”驾驶员帮他去拿。当他从那个驾驶员的手中接过马甲袋,看到里面厚厚几叠百元大钞,不禁一阵狂喜。迅速叫驾驶员开到南桥镇汽车站。

   到了南桥镇之后,于永葵重新拦了辆出租车到了肖塘镇,在肖塘镇的街上买了双鞋后,继续乘坐公交车回到了南桥镇。在环城东路解放路口下来之后,他觉得拿着个马甲袋不方便,就又拦了辆出租车到了浦东川沙镇上。这时,已是下午1点左右,他环顾下自己的四周,感觉经过这么“七兜八兜”,已经成功地“摆脱”了警察的“盯梢”。但是,他想到,南桥镇肯定是不能再呆下去了:“蔡老伯被我掐死在镇上旅馆里,现在警察肯定还在‘勘查现场,摸排线索’,我必须马上找个地方‘避避风头’。”

   于是,于永葵又叫了辆出租车,“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南汇区惠南镇,准备在那里借间房子。刚下车,他的手机响了,一看,是情妇打来的。连忙说道:“我现在正在南汇区惠南镇看房子,你马上赶过来吧。”

   当于永葵见到情妇后,按捺不住兴奋的心情,高兴地对她说道:“宝贝,我发了笔大财啦!”接着,他们便在房产中介商的带领下,来到惠南镇听潮七村18弄某号看房子。可是,当于永葵的脚步还没有踏进房门,一副锃亮的手铐猛地铐住了他的双手。

   日前,上海市第一中级法院一审依法判处于永葵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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