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10月22日,浙江省交通厅原厅长赵詹奇的情妇汪沛英,被湖州市中级法院以受贿罪一审判处有期徒刑7年。法院是以汪沛英作为赵詹奇的“特定关系人”,认定其构成受贿罪的。在此之前,赵詹奇因受贿罪被判无期徒刑。
法律界人士认为,这对于预防和惩治新型腐败、堵塞贿赂通道具有深远的意义。
交通厅长与他的情人
1991年,时任杭州市拱墅区区长的赵詹奇在一位官员家与在杭州飞达航空服务公司工作的汪沛英偶遇,他不禁怦然心动。
20年前,在杭州制药二厂做技术工作的赵詹奇曾暗恋汪沛英,但汪沛英并没有把这位从农村来的穷小伙放在眼里。
此情形,令赵詹奇知趣地埋藏了暗恋。
但此次偶遇,面对风姿不减当年的汪沛英,已今非昔比的赵詹奇内心久藏的情怀被激活了。
赵詹奇利用职务和地位,频频接近汪沛英,从生活和工作上关心汪沛英。一年后,赵詹奇终于俘获了汪沛英的芳心。
这时,赵詹奇已有个幸福的家庭,生有一子。而汪沛英也早已成婚,有一个很爱她的丈夫。
汪沛英心甘情愿默默地作赵詹奇的情人,就这样,赵詹奇妻妾共享的幸福生活竟也维持了十多年,直至案发。
1998年,49岁的赵詹奇已升任浙江省计划与经济委员会副主任,他还出任浙江航空投资公司总经理,并兼任杭州萧山机场工程建设指挥部副书记、副总指挥。萧山机场建设工程令众多的建筑商心动。这其中就有龙元建设集团股份有限公司项目经理徐文通。
徐文通看中了萧山机场的航站楼工程,他知道,拿下这个工程,如果有赵詹奇的“关照”就易如反掌。但徐文通不认识赵詹奇,他想到了汪沛英,他曾和汪沛英一起合作搞锦江大厦开发,他知道汪沛英是赵詹奇的情人,汪沛英若肯帮忙,事情基本就成了。
徐文通见到汪沛英时,开门见山,希望她能从中牵线搭桥,请赵詹奇在招投标过程中予以关照,承诺事成后支付给她合同总金额1%的提成。汪沛英见有钱赚当然高兴,让徐文通写一个居间协议,好有个凭证。徐文通就写了份协议,注明若中标机场航站楼,按总价的1%提成给汪沛英作为酬谢。
之后,汪沛英找到赵詹奇,讲明了此事,并强调徐文通承诺事成后给好处费。赵詹奇见情人来求,便毫不犹豫地答应帮忙。
于是,汪沛英把赵詹奇叫来与徐文通和龙元建设集团董事长赖振元一起吃了饭。赵詹奇一语双关对赖振元说:“现在中间人跑业务的较多,事后赖账的也很多。”赖振元马上说,如龙元中标,答应汪沛英的1%的业务费一定兑现。赵詹奇笑了,痛快地说,让龙元入围应该没有大问题。
参与萧山机场航站楼招标竞争的企业异常激烈,有七八十家单位投标,赵詹奇推荐了龙元集团入围,他还把负责招标审核事务的有关人员叫到自己办公室,郑重其事地向他们介绍参与招标的龙元集团总经理。像这样让负责招标审核事务的人员一起听取参标单位介绍业绩情况是唯一的特例。
由此,龙元集团顺利中标。
贪官为情人索贿
1998年11月,龙元集团中标后的一个星期,徐文通给汪沛英送去了20万元。汪沛英觉得这事办成全靠赵詹奇,就拿出10万元给赵詹奇。赵詹奇见状很不高兴地说:“我要你的钱干什么,我现在又不缺钱,等我以后老了、病了,你再给我。”
按照事先约定给汪沛英的1%酬谢,还差35万元,徐文通一时筹不到钱。汪沛英以为徐文通要赖账,找到赵詹奇诉苦,说剩下的业务费徐文通好像不爽快了。赵詹奇安慰她说,不会的。他叫汪沛英安排他与赖振元一起吃个饭。饭间,赵詹奇说,汪沛英为龙元中标做了不少工作,龙元要守信用谢汪沛英,机场还有很多工程以后可以做,“说过的话要算数”。
赖振元知道这是讨要“中介费”了,忙说,说过的话肯定算数。赵詹奇还把徐文通叫到自己的指挥部办公室,交代徐文通“答应的事要算数”。
1999年春节前的一天晚上,徐文通赶到汪沛英家里,将35万元钱送到汪沛英手里。
对于汪沛英来说,她做中介,帮助龙元集团顺利中标,拿“业务费”理所应当。在赵詹奇眼里,让龙元集团中标,他只是为情人做个“顺水人情”,让情人弄点钱花花,汪沛英跟了他这么多年,没向他开口要什么,他这样做也算是弥补心中的内疚。他自己一分也没拿,如果以后查起来也不会有事。
2006年9月,官至浙江省交通厅厅长、党组书记的赵詹奇因受贿案发,9月2日,被浙江省检察院依法决定逮捕。
2007年2月2日,经浙江省检察院侦查终结,此案交湖州市检察院审查起诉;3月16日,湖州市检察院对赵詹奇提起公诉。
检察机关查明,赵詹奇贪财之道和一般的受贿形式不同:不直接收取贿赂款,而是让情妇拿业务提成,让儿子以咨询费、年薪、借款的名义捞钱。用这种手法,在他任职的12年间捞取不义之财六百多万元。至此,汪沛英所拿的55万元“业务费”终于浮出水面。
面对55万元,赵詹奇一直辩称与他无关,说这是徐文通与汪沛英之间合作的事。赵詹奇的律师辩护说,赵詹奇与汪沛英的财产是分开的,不是利益共同体,这55万元赵一分未拿,赵与汪也没有事先共同受贿的通谋。因为赵詹奇与汪沛英的行为不符合受贿共同犯罪的特征,不能认定为赵詹奇受贿的数额。
但公诉人认为,汪沛英与赵詹奇是有特定关系的人,赵詹奇利用职务之便为请托人徐文通谋取利益,与汪沛英共同商量,由徐文通以“业务费”为名送给汪沛英55万元,其行为符合权钱交易的本质特征,对赵詹奇的行为应以受贿罪定罪处罚。
湖州市中级法院认为,就汪沛英收受徐文通送的55万元的事实,公诉机关提供的证据证明赵詹奇与情人汪沛英有共同受贿的故意和行为,汪沛英系与其有共同利益的第三人,赵詹奇是否直接占有徐文通所送的钱款不影响对赵詹奇行为性质的认定,汪沛英收受的55万元业务提成应计入赵詹奇的受贿额。
7月10日,湖州市中级法院以受贿罪一审判处赵詹奇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
情人靠贪官收钱
也就是判决的前两天,即7月8日,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联合发布了《关于办理受贿刑事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意见》(以下简称《意见》)。
《意见》明确了十种新类型受贿行为的定性处理,将十种权钱交易行为入罪。其中规定国家工作人员利用职务上的便利为请托人谋取利益,授意请托人以本意见所列形式,将有关财物给予特定关系人的,以受贿论处,特定关系人与国家工作人员通谋,共同实施前款行为的,对特定关系人以受贿罪的共犯论处。而“特定关系人”,是指与国家工作人员有近亲属、情妇(夫)以及其他共同利益关系的人。
2007年9月13日,湖州市检察院以作为赵詹奇“特定关系人”的汪沛英收受徐文通55万元、涉嫌受贿罪为由向湖州市中级法院提起公诉。由于此案是“两高”《意见》下发后国内首例公诉贪官“特定关系人”受贿案,引起了社会的广泛关注。
2007年9月29日,浙江省湖州市中级法院开庭审理汪沛英受贿案。
虽年已53岁,但气质高雅、身材娇好的汪沛英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小很多。
在庭审中,汪沛英多次情绪失控,泣不成声……
她否认了检察机关对她的指控,称自己与徐文通从无收取费用的约定,也从未收到徐文通的55万元,以前她的供词是在侦查人员承诺放她回家的情况下作出的,是假的。汪沛英的律师也为她作了无罪辩护。
但是,这一切显然都是徒劳的。因为徐文通、赵詹奇、赖振元女儿等多人的证言,相互印证,事实清楚,证据确凿。
公诉人认为,受贿罪是指国家工作人员利用职务上的便利,索取他人财物,或者非法收受他人财物,为他人谋取利益的行为。本案中汪沛英收的55万元,虽然表面上赵詹奇本人没有获得财物,但实质上行贿人徐文通的指向是很明确的,最后送钱给汪沛英完全是根据赵詹奇的意思,是他对于财物的处置行为所致,这符合受贿罪权钱交易的本质特征。
10月22日,湖州市中级法院作出一审判决。法院认为,汪沛英作为国家工作人员的特定关系人,与国家工作人员通谋,由国家工作人员利用职务的便利,为他人谋取利益,汪沛英非法收受他人钱财,其行为已构成受贿罪,系受贿犯罪的共犯,在共同犯罪中起次要作用,系从犯。其亲属帮助退清赃款,可予减轻处罚。
法院依据《刑法》和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关于办理受贿刑事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意见》有关规定,以受贿罪判处汪沛英有期徒刑7年。
此案是《关于办理受贿刑事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意见》出台后,国内首例对“特定关系人”作出受贿罪判决的案件。
贪官的路越走越窄
当今,在腐败与反腐败的博弈中,更多的行贿者和受贿者采取越来越隐蔽和巧妙的方法来规避法律,权钱交易出现了新情况,如走“公子路线”、“夫人路线”、“情人、老乡、战友、同学路线”等。这些手段不外乎就是利用亲情、友情把官员和大款之间的距离迅速缩短,利用隐秘的私交进行权钱交易。
前不久,中央纪委副书记刘锡荣在重庆作党风廉政建设形势报告时透露的一个数据令人震惊:“去年的贪污受贿等腐败案件中,70%的案件所涉及的贿赂是由官员家眷甚至情妇收受。”
今年5月30日,中央纪委印发了《中共中央纪委关于严格禁止利用职务上的便利谋取不正当利益的若干规定》。该规定中首次出现“特定关系人”的概念,并具体指出,特定关系人是指“与国家工作人员有近亲属、情妇(夫)以及其他共同利益关系的人”。这是在中国反腐败的各种法律法规、政策文件中,首次纳入这一概念。
7月8日,最高法院、最高检察院联合发布了《关于办理受贿刑事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意见》。该意见以司法解释的形式,全盘吸纳了中央纪委的“八条禁令”。 使“八条禁令”从党纪上升为国法,进一步加强了惩治腐败的力度。该意见几乎囊括了当今反腐败当中遇到的比较隐蔽的、不太容易识别的、非传统的受贿形式。
分析人士认为,这是中央高层在加大腐败个案惩治力度的同时,也在进一步构建、完善反腐败制度。在严惩贪官的同时,及时修补法律法规上的漏洞,将贪官的情妇等“特定关系人”纳入反腐视野,让情妇与贪官一损俱损、难逃罪责,是践行党与腐败“水火不相容”的题中之义。
汪沛英受贿案的宣判警示国家工作人员,只要利用职务上的便利为请托人谋取利益,授意请托人将达到立案标准的财物给予特定关系人的,不论双方是否共同占有,都将被司法机关以受贿罪定罪处罚。
当特定关系人不再成为贪官腐败的挡箭牌之时,贪官权力寻租的通道将会越来越窄,这对有效地预防和惩治腐败、保持我们党和国家的廉洁性作用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