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活着,说来容易,真正做到也难。
人生当中,谁不曾捧读一本血泪掺和的难念的经呢?比如,我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但那穷困卑微和没多少尊严与指望的日子,就够让人担待的。比如,善人被恶人惦念不已的生活,或者被疾病、磨难、忧虑和痛苦长期困扰的时光,那悄悄到来的死的啸叫与绝唱,或可抚慰一个人闭气前那颗惶惶跳动的心。
所幸的是,我们仍然活着。活得真实坦然,活得自在洒脱,活得宁静安详。整日游走于柴米油盐酱醋茶之间,是为生存计;年年月月奔波于责任与岗位之中,是为工作计;分分秒秒把持于深度培植的傲骨与节操里,是为声名计……说到底,我们真实的愿望只有一个: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得有起码的条件,也得有做个好人的本钱。因为每个人的命运都不是先定的,你得修身立志,踏平坎坷,只有被时间磨砺、风雨吹打过的人,才有可能见到彩虹。记得十几年前写过这方面的一首诗,翻找了半天手稿,果然查到了,题目就叫《好好活着》。前三节如下:
你没有理由要吓唬谁
你不能欺骗谁
好好活着 你就是
悬崖之上的一棵松
你就是命运深处的一盏灯
当风吹过荒原的记忆
当河流过岁月的梦境
心中的阅历就从此打开
灵魂的花朵就从此不败
好好活着是龙的身影
好好活着是鹰的方向
好好活着是血液激荡的歌舞
好好活着是阳光灿烂的顶峰
其实,人在世上走一遭,就挺不易的。稀里糊涂地活,叫勉强过活;半梦半醒地活,叫雾里看花;平平顺顺地活,叫福寿安泰,也叫吉星高照;“葛朗台式”的活法,叫吝啬鬼、铁公鸡;习惯于走别人的路,又常靠给人使绊子活一辈子的人,叫心术不正;为自己也为他人活着的人,方为至高境界,即使肉身不在了,但灵魂高洁,精神永存,令人钦慕不已!
好好活着,首先得设计并导演好人生,其后依次为排演、历练、反思、补缺、归纳,还有忠孝、仁义、感恩、助人、通达……等等。不自闭,自然开明圆通,不为忧烦所扰;不自傲,则必然平稳安乐,不为名利所困。接下来的时日,就是将自己沉浸于弦乐笙歌中的质朴的快感。
不用自责,也不必矜持,人生本就是一场戏。台前幕后,或梦里梦外,也无论你先前是做什么的,但只要你真情出场了,用心演绎了,掌声和喝彩声就是你的,别人想拿走也难。你若咯血坚持正义,那“重于泰山”的美誉,必被人永久地传扬。
生命的意义,全在乎一个“真”字。真诚付出,真心向善,方不失君子之风。激情燃烧的岁月,人们高擎真理与正义的火炬,前赴后继,虽死犹生;荒诞不经的岁月,自有那一腔热血的志士,忍辱不怵,含恨不屈;开放搞活的岁月,红绸绿影,其意亦坚。最是那不变的高蹈的信仰,才使得人们近墨者而不黑,出污泥而不染,心忧家国,击节而歌!
生命的深度,全在乎一个“情”字。情之所至,金石为开,浪子回头的魔力可见一斑。平日里,自觉向亲朋好友递上一份惊喜,为老弱病残送上一份温暖,替公益事业献上一份爱心。只有这一个个有着质感和深度的生命个体的集体亮相、亲力亲为,才能为我们这个社会筑起坚韧且富有弹性的骨骼——这就是“情之丰碑”,展演并连接时空间飞翔的翅膀也将成为可能。
生命的亮色,全在乎一个“美”字。大恩不谢,大美无言,呈示的全是温暖的感动。善良的美丽,朴实的幸福,敞开的自由,高贵的尊严,它们在无声中孕育并得到拯救,在光照中重又焕发希望的生机。由此,美完成了一次次历险的穿越,最终达到心灵的和谐。一个真正的人,历来以宽仁为怀,忠孝为大,质朴为本,一生成全的尽是感人肺腑的喜悦。那些丑恶的欲念和言行,其实就是放纵和诋毁爱的箴言的有力佐证,伤害最大的终归还是自己。
人心都是肉长的,但那千人不一的涵养与境界,足可将人的层次与品味区别开来。宛若大善之人高风高格、趋恶之人浑身腐臭一样,站位不同,立意自然相背。而在更多的时候,好好活着的真意,又较多地显出它的灵活性与复杂性,祸与福、得与失、贫与富、好与坏的相应转换,为我们呈现出迥异多彩的人生状态。
一直以来,我忠实地听从内心的召唤,就是为了能活得像自己,以免出格儿。我活即我生,每每习惯于细心查验脚力与心力的落点与归宿;我手写我口,义关风雅,张扬机趣,所以我活得平静而充实。不知名的时光里,我喜欢跟朋友品酒、喝茶、推牌、逗乐,排解许多压力。
多少年过去了,我这些改不掉的习惯和毛病,至今仍悄无声息地伴随着我,教我自信和警醒,须臾不敢怠惰。我在一支烟的氛围里,多半是与馨香的文字为伍,以此逼出我体内的垃圾和浊气。如果我先前多半活在纯净的稚气里,我现在就想活在真气、大气、灵气中的愿望,却愈发地清晰和高涨起来。
我写过大把的诗文,正式出版的个人诗集却只有一本。我20多年潜心文学创作的用意也就一个,那就是尽我之力,争取多一点再现最本真的东西,以便活得更长久些。尽管有时也并不惬意,靠稿费活命的希望又近乎渺茫,而我依然心向往之,乐此不疲。
精神的高度真的能飞扬如瀑的水雾吗?如果条件许可,美梦定会成真。平静而雅致地活着,不骄不狂不恶不媚的心灵的阳光,自然就会照临高处与低处的思想的门楣。
现在,我把《好好活着》这首诗的后两节抄录于此,权当这篇小文的结语:
如果生活愚弄了你
天高地阔 请不要委屈你自己
如果爱情抛弃了你
地久天长 请不要亏待你自己
从季节的伤口中展开翅膀
你紧握的火焰
要把谁留下
好好活着吧
好好地把握比什么都重要
亲爱的 当灾难再次降临
大路通天 是谁
在以荡气回肠的苦难迎接黎明
是谁正在刀锋上行走
又在荒原的气息里和衣而眠
我正义而温暖的诗歌
枝叶蓬松,将为你喝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