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张艺谋又火了一把，新片《归来》未映先热，把斯皮尔伯格看得潸然泪下，甚至媒体也一致发声：大师归来。我没看电影，不敢妄加评论，但敢断言的是，老谋子选故事的眼力和勇气又回来了。

    《归来》的故事来自小说《陆犯焉识》，作者严歌苓。严歌苓何许人？陈冲的《天浴》、张艾嘉的《少女小渔》、陈凯歌的《梅兰芳》、老谋子的《金陵十三钗》以及电视剧《铁梨花》、《小姨多鹤》等等，都是她原著或编剧。

    作为当今最有影响力的华人作家之一，严歌苓之所以被影视聚光灯紧紧追逐，在我看来，缘于她最擅长的一个特质：特别会讲故事。严歌苓的书，一般没有前言，翻过扉页、目录，立即进入主题。我猜，这样的自信大约也缘于她的这个特质。何需多说什么呢，只要打开书，她的故事就流淌出来，娓娓的，让你一气读完，不觉倦怠。

    从《天浴》、《扶桑》、《第九个寡妇》、《一个女人的史诗》、《小姨多鹤》等小说一路走来，严歌苓笔下的故事平实而又离奇，冷酷却又温暖，所谓“翻手为苍凉，覆手为繁华”。出生于上海的严歌苓，让人忍不住联想到张爱玲，但严歌苓却不认可这个比较。其实，严歌苓怎么会像张爱玲呢？张爱玲的人生“是一袭华丽的袍子，里面爬满了虱子”，而严歌苓呢，在岁月这块庞大而坚硬的底布上，她始终以温情检视着脆弱却坚韧的生命可能达到的高度。

    严歌苓的小说大多与女人有关。王葡萄、田苏菲、多鹤、朱小环、玉墨……或热情泼辣、或内敛深情、或单纯偏执，但无一例外都历经千辛万苦，却又百般坚韧；看似柔弱无骨，却爱得热烈；小事纠结，大是大非却主意铁定；甚至看似被动的命运，也往往是她们的主动选择。她笔下的女人，与我们司空见惯的女性形象，既熟悉又陌生，而这种若隐若现的疏离感，让她们彰显现代意识，散发出别样的魅力。这样的视角大约得益于她长居国外的背景和经历。

    一个作家的人生阅历最终都会化作她创作灵感的来源。严歌苓的人生不亚于一本精彩的小说。父母离异的严歌苓，跟随父亲、著名作家萧马在安徽马鞍山度过童年时光。12岁来到成都当兵，成为舞蹈演员。20岁时，在对越自卫反击战中担任战地记者，从此，走上文学路。32岁时，放弃在国内安分地当一个作家，从3本新概念开始，考取托福，只身奔赴美国，从头再来，端盘子、做保姆、在哥伦比亚大学读文学硕士、嫁给美国外交官……最后成为中英文双语作家，好莱坞专业编剧。

    这些年，伴随“异乡人”的标签，她成为“一个任何城市的旁观者”，文学上的吉卜赛人，天生敏感的神经裸露在外面，格外能有痛感。所以，她的小说“如此意蕴丰盛迷人、襟怀爽朗阔气”（雷达语）。

    她像候鸟一样，在大洋两岸往返，在大洋的彼岸，写此岸的风云，这让她的视野大开大合，而那乡愁也分外浓烈。

    大时代小人物是严歌苓小说中的历史观，她写南京大屠杀、写文革、写战争，往往从细微处着手，探究描摹鲜活的人性，让历史的烟云若隐若现于背景里。但恰恰从一部部个体的心灵史和命运史中，我们读懂历史。《陆犯焉识》也不例外。故事主角陆焉识是个有才华“没用场”的高富帅，在一次次运动中，迂腐可笑的书生气使他莫名地成了无期囚犯，在西北大荒草漠上改造了二十年。但《陆犯焉识》不仅仅是个人史，在严歌苓看来，“在文字背后我寄托了那么多对中国知识分子命运、个性的反思。”也基于此，她一度认为《陆犯焉识》是比较“抗拍”的，“我不认为这部作品要是被拍成电影的话，所表达的深意能超过文字本身带给读者的触动。”更现实的是，小说中的诸多场景也难以用镜头呈现。

    如何把一部“抗拍”的小说改编为成功的电影，这正好见出老谋子的勇气和功力。其实，还是要感谢严歌苓，在这本她第一次以男人为主角的书中，她铺陈了另一条线，陆焉识与妻子婉喻的故事，从而给了老谋子发挥的空间。不过，私下以为，陈道明比较符合陆焉识的气质，巩俐却不敢苟同，健美的她与细腻精致的江南女子怎么看也不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