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刚哥：在你们通往天堂的路上不会孤单，我们的心会永远陪伴你们……” “生命如夏花般绚烂，老师您走好，我们爱你。下辈子，还做我们的老师，我们还愿做您的学生。” …… 两个多月过去了，成都中和职业中学的贴吧里，这样的话语不断出现。 “老大”、“刚哥”，是同学们对何志强、伍刚两位老师的昵称。他们都是风华正茂的“80后”、初为人父的小伙子，工作在藏区“9+3”免费教育计划的第一线。今年4月23日深夜，何志强、伍刚在寻找未返校的学生时发生车祸，不幸去世。 球场上，再也看不到全校最帅老师“刚哥”招牌式的笑脸；实训室里，再也看不到汽修专业部“老大”检修设备的身影。唯有他们的办公桌上，每天都会有同学来打扫灰尘，再插上一株新鲜的菊花。“老大”和“刚哥”的点点滴滴早已渗透在师生们的记忆里，他们从来就没有离开过。 “新的学期，新的班级！第一次带少数民族学生，感到紧张和兴奋。工作总是重复，但是，新班级给予我无限的激情！” ——摘自伍刚的QQ空间日志 打开伍刚的QQ空间，最近一篇日志是2009年9月更新的。那个秋季，117名藏区“9+3”免费教育计划学生来到中和职中。伍刚从体育老师转到德育处当干事，负责学生的安全管理，他再没有闲暇去更新自己的日志。 九龙县的黄泽香记得，来校第一天接触到的一位老师，让陌生感顿然消失。“他高高瘦瘦，皮肤白净，一副近视眼睛，一头乌黑的头发，一身运动装，感觉他就是我们的同龄人。” 他就是全校师生公认的“帅锅”老师伍刚。在黄泽香眼里，有时他“严”，教育学生规范行为和不干危险事情；有时他“亲”，和同学们打篮球，像朋友、亲人般地相处。“我有了一个温暖的大家庭——中和职中。” “‘9+3’的工作要做到滴水不漏。”晨训、朝会、课间操、查夜，伍刚在校时间从早上7点到晚上11点，休息时间从一个月4天变成两天，不到30岁的他一下子多了很多白发。学生有心事，第一个想到的是找刚哥，谈谈心聊聊天；学生生病了，打的第一个电话是给刚哥，刚哥会带他们去看病买药，没有钱，会给他们垫付；学生间有矛盾了，第一个告诉的也是刚哥，他会帮他们处理问题，解决矛盾。 中和职中的学生宿舍楼前，有一座雕塑，刻着“希望、愉快”四个字。“9+3”学生张国宾记得，每天晚上10点过后，一辆红色的电瓶车总会停在这里。 电瓶车的主人伍刚一一查看寝室，一声声叮嘱“9+3”学生们早点休息，“不要玩手机，不要打电话，不要听歌了”。他会坐在雕塑前与个别学生谈心，直到寝室安静下来，看着一盏盏灯熄灭后，才离开。第二天，他很早就来到学校，看同学们是否按时出勤早操。伍刚去世后，那辆红色的电瓶车还是停在宿舍楼前，总有学生自发去擦拭，依然鲜艳亮丽。 去年暑期，伍刚和老师们远赴甘孜州对“9+3”学生进行家访。当地藏区群众听说成都的老师来家访，意外又惊喜。 泸定县学生金泉敏听说老师来了，全家头天就杀猪准备，拿出家里最好的东西款待老师。孩子的妈妈拉住伍刚的手说：“娃娃交给你们，我一百个放心。” 伍刚高原反应很强烈，为了赶到学生家里，经常要爬山好几个小时，误点吃饭是常事，但他说这一趟走得值。“‘9+3’的学生们到内地读书不容易，我们要凭良心教书，我们这些老师就是娃娃们在成都的父母。”“这学期是我上班几年来最忙的。面对家庭和工作，很难找到一个平衡点。愧对自己的家人，真希望假期早点来，好好照顾下自己的家庭。” ——摘自何志强的QQ空间日志 2009年，何志强和妻子李雍俊结婚后，把家搬到学校宿舍。2010年，他们的儿子降生。李雍俊说：“本来以为住在学校里，可以更方便地照顾家里，结果呢，是方便了他照顾学生。” 自从汽修专业部有了“9+3”学生，何志强就没有了周末。周六，他要给“9+3”学生补文化课，周日，带藏区孩子外出开开眼界。“孩子们在学校一天，我就有责任照顾好他们。” “9+3”学生益西格绒来自甘孜州边远山区，非常胆小，不与同学交流，说话声音很小，走路也总是低着头。“来，益西，我们聊聊。”“益西，周末跟老师出去耍。”“今天开班会，益西，你来主持”……在何志强坚持不懈地鼓励下，益西勇敢地走上讲台，在班会上表演跳舞，自信的笑容重新回到他脸上。 为帮助“9+3”学生实习就业，何志强一遍遍跑到成都各大汽修厂联系，磨破了嘴皮，成都一家汽车4S店维修部经理被何志强的执著所打动：“何老师，看到你一次次为了孩子就业这样跑，我怎么好意思拒绝。”等到学生实习开始，他又跟踪回访。目前，汽修专业2009届所有“9+3”学生都落实了就业岗位。 “9+3”学生唐志友如今在成都一家汽车4S店顶岗实习。4月23日出事当天上午，何志强还带他和另外几个同学参加成都中职学生职业技能大赛。唐志友获得汽车运用与维修专业组的三等奖。 谁会想到，站上领奖台的唐志友，曾一度不想上学，是何老师一次次把他拉回实训车间，还让他参加技能大赛。“你想放弃自己，我可不答应，学了真本事，你就能证明自己。” 出事第二天一早，唐志友赶回学校，抱着其他老师痛哭。“昨天比赛结束后，‘老大’给我讲，现在有工作了，要珍惜，对师傅要尊敬，对同事要友好，不要给中和职中丢脸，不要给‘9+3’学生丢脸……我得了第三名，但是‘老大’却不能和我分享喜悦了。” “孩儿们，大胆往前冲，将来的路或许有很多坎坷，人生贵在坚持，保持一颗上进的心，我相信我会看到你们腾飞的时候！” ——摘自伍刚给2009届电子专业1班的毕业留言 刚担任电子班科任老师时，向超从教时间仅两年。没上几天课，向超找到班主任伍刚：“这帮娃娃太难管了，上堂课要把天花板掀起来，我还教啥！” 伍刚拉着向超去吃饭，几杯酒下肚，伍刚说：“超哥，这些娃娃都经历了中考的失败，家庭条件普遍不好，我们在他们身上多用点心！” 在伍刚心里，每个学生都有好底子。每次带班，他定的班训都是“自信认真，坚强宽容”。第一次班课，他都告诉学生首先要自信，“只有自信了，才能做好每件事情。” 周坤武是班上最调皮的一个男生，厌学情绪严重。他生日这天，伍刚组织同学给他庆贺，一个蛋糕、一首生日歌，让周坤武哽咽了，久久地才说出一句话：“刚哥，我不能再做对不起你的事情。”其实，全班56个同学的生日，伍刚早在开学时就全部记住了。 一天晚上，班上同学突然给伍刚打电话，说教室里同学打架了。伍刚急忙赶到学校。推开教室门，一片漆黑，伍刚正在纳闷。这时，蜡烛亮了，一根接一根，学生们齐唱“祝刚哥生日快乐……”生日会的策划者、周坤武捧着同学们凑钱买的礼物——一双新球鞋送给老师。伍刚后来对朋友说：“长这么大，第一次哭惨了。” 汽修专业部的实训室门口，“先做人，后修车”的六字标语非常醒目，这是何志强任部主任后定下的“部训”。在人力紧张的情况下，何志强自己兼任实作管理员，实作室上千种材料、设备摆放的位置烂熟于心；他带领老师搞教学改革，研制出深受学生欢迎的项目教学法；他中午不休息到汽配城买配件，给同学们找最新的汽车杂志一起分享。 “上课就要有上课的样子，下课怎么玩都可以。”在学生韦东眼里，何志强严厉而幽默。上课时，他容不得一个人在课堂上打闹、不听讲；下课时，他又和同学们像朋友一样开玩笑。 “干汽修，要不怕脏，不怕累。”每周四，汽修专业部都有一堂晨训课，由何志强主持，总结上周情况，提出本周要改进的内容。所有学生都要做俯卧撑，目的就是锻炼体能。 每年成都搞车展，他都会带着学生们去参观，两个年级共300多人。联系展览方、提前确认路线、做好安全预案——这么大型的外出活动在很多人看来劳神费力，但何志强说：“让孩子们开开眼界，这是难得的机会。” “我亲爱的同学们，师弟师妹们，我们除了默默地缅怀、祭奠，更应该好好珍惜身边的一切，快乐地生活。为了自己的前途，为了报答两位老师的苦心栽培，努力吧，成长吧。” ——摘自成都中和职中百度贴吧留言 伍刚弯腰指着立在地上的一块小黑板，上面用彩色粉笔书写着：“伍亦舟，9月生日快乐，爸爸爱你”——这是蔡洁手机上保存的一条彩信的画面，那是伍刚送给儿子最后的礼物。 体育组的刘鑫和伍刚是老乡，一起上高中、大学，相互最了解。“自从忙上了‘9+3’，他回达县老家看父母一趟不超过12小时，他说真是亏欠家人。” 同事张华说，有一次周五下午，伍刚正组织学生放学，儿子突然发高烧，家里一连打来好几个电话，但他直到学生全部安全离开了，才赶到医院。妻子抱怨：“你只晓得管人家的娃娃，不管自己的娃娃。”伍刚说：“责任大啊，我必须要做好。” 出事前一天，伍刚请乍青朗加和几个“9+3”学生到校外吃饭，顺便讲起了自己的人生经历：“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也很叛逆，父母、老师的话都听不进去，结果走了弯路，你们可别重蹈覆辙……”乍青朗加说：“谁会想到，这是刚哥和我们最后的一顿饭，他的那些话，深深地印在我心里，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两位老师追悼会那天，学生们争着要去送老大和刚哥。已毕业的学生们赶回来了，在外地实习的“9+3”学生也到齐了，满满一屋子学生手执菊花，哭声动天。看着这一幕，蔡洁释然了：“这辈子，伍刚算值了!” 何志强从小就失去父亲，靠母亲拉扯长大，妻子没有固定工作，家里生活的苦他都用坚强面对。今年情人节，他给妻子李雍俊送了三朵玫瑰花，那是丈夫送给妻子最后的一件礼物。 如今，QQ里面的丈夫头像永远是灰色了，李雍俊会打开何志强的QQ空间，在那里，她经常和天堂的丈夫对话：5月21日，“宝宝很乖，已经长两颗兔牙了。每天哇啦哇啦的说个不停，一出门就高兴得不得了，见谁都笑。今天发神经听《别哭我最爱的人》，搞的自己很狼狈。”6月16日，“这个月末要职称考试，忙碌点好，想你的时间要少。”6月18日，“明天是你的第一个父亲节。宝宝开始学走路了，牙牙长了六颗，咬人挺痛的，一天比一天调皮……” 李雍俊常常在空间里看到学生们的留言：“老大，好想再听您叫我 ‘相扑’……我们都会记住您的。”“我们会以好的成绩报答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