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我从湖南入成都。蜀山奇幻,天府宜居;青城深幽,岷江水冷。数次往返,欣赏,离开。得空,时常回想起这座城。
成都
喜欢坐火车旅行。就在上海开往成都的火车上,过重庆后,列车员们得空便扎到他们的老乡旅客中,用四川话摆起龙门阵来。那情景,就是一大家人在闲聊。多次看过这样场面,相信四川人与生俱来的幽默与温和。
浣花溪边公园,跳荡在杜甫诗中的是“花重锦官城”。因了老杜,成都变得诗意:它是轻灵的,只因“信美无与适,侧身望川梁”;它是繁华的,诗人说“万里桥边多酒家”;它是茂盛的,眼见“锦官城外柏森森”……千年过去,今人走过浣花溪畔,草堂也浓荫蔽日,满目青葱。
顺着浣花溪公园,走进百花潭公园。幽静,是那里的树木,人是欢闹的,树荫下,湖边,围着桌子,是忘记了时间的麻将客。人们说这就是成都。自然,还有窈窕的女子拐过街角。
蜀山
蜀,和“巴”联系在一起,叫巴蜀。巴,是大巴山。“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长江滚滚东流,蜀山纵横千里。
南怀瑾年轻时候遍访巴蜀,寻得各色奇人。行走于巴蜀,民间、江湖、街巷、野店、陋室……高人纷纷而来,一家中医铺子,可能暗通了五百年经络;一处修脚的堂馆,也许坐着隐忍的大师。这是巴蜀,蜀山有剑客,当年,少年李白负剑而行,千里不留步。更早些时间,三国,东吴的使者水路迢迢,一路向西,见到成都,说着吴侬软语的来使和蜀人对谈,相见欢,还是一言不合?
唐人李商隐在蜀地点燃蜡烛,夜雨苦,长夜漫,巴山森森是林莽的涛涛,雨声晦晦是严冬的睡眠。纵是红烛,也孤独;即是微风,也寒凉。李商隐笔下有后世难解的心思。“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义山的茶盏温热尚在,巴山的雨声滴答千年。
老杜说:“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我是见识过成都雨的,住在四川大学望江校区,晨起,穿过森林一般的小区,夜雨未干,蕉叶滚珠。榕树丛生的城市,居然在西部。
川人
穿梭在成都,我是谁?踩一辆旧自行车,混迹于成都的大排档,看到所谓的有钱人下了豪车,和贩夫走卒吆喝在串串香的雾气里,光了膀子吃喝的成都人,此刻是“巴适”的一群。
留下深刻印象的,是在川大的道教与宗教文化研究所遇到的美女博士,她可能是春熙路上与你擦肩而过的飘逸女子。转悠,一位骑车小伙打着电话,冷不丁被一辆三轮车碰撞,大叔教训年轻人“骑车就骑车嘛,打啥子手机!”小伙扶车起身,对着大叔扮个鬼脸,上路。
入川,出川,成都地面上满是故事。我在琴台路和青羊正街路口举步不前:每一条路都嵌入历史,讲述巴蜀的繁华与绮梦,讲述天府的富庶和文化。身后的琴台路上,那个当垆卖酒的汉朝女,卓文君的情怀或许还打动着当今的读书人;望江公园里,纪念着的是另外一个古代女子,熟悉点唐代诗文的朋友,到了成都自然会去那流连;金沙遗址的发掘,是当年国家考古的头号大事,“太阳神鸟”金箔那飞动的图案,飞旋着奔向光明的力量,照亮了巴蜀的远古,至今依旧光芒四射……说不尽的成都。
“细雨骑驴入剑门”,剑门古道有细雨如诗,驴蹄嗒嗒,我悄然进入成都,悄然离去。此后,偶有一点点“文化和艺术”的感觉,恍觉得益于偷窥成都。